“夫人，今日便由为夫为你描眉。”祁夜的声音在我耳旁响起，他拿起螺黛在我眉间细细描画，看着他无比专注的神情，我实在不忍打断，却怕自己的妆容被他毁得彻底。</p>
“你看看为夫手艺如何？”祁夜拿起铜镜照在我面前，映出一对清秀隽永的远山黛，淡远细长，宛如水墨画上一泓秋水连绵悠远山峦。</p>
我忆起祁夜擅长丹青，便释然轻笑：“还怕你会毁了我的打扮，没想你画眉的手艺倒是凑合。”</p>
祁夜挑眉：“只是凑合？若夫人喜欢，为夫往后愿意日日凑合。”</p>
“自是如此。夫君莫要忘记今日诺言。”</p>
凤凰于飞，其鸣锵锵。</p>
整座凉州城张灯结彩，喜庆的大红掩盖住前些日子屠城的凄凉。夜里城中百姓纷纷出动，一扫脸上的愁云惨淡，期待着他们心中的英雄要为一位来自长安皇都的公主举办的这一场独一无二的婚礼。</p>
夫妻和顺从今定，这段姻缘夙世成，琴瑟和谐乐万春。</p>
喜庆的唢呐响透夜空，我被一抬八人步撵抬入了宇文祁夜在凉州的家宅。祁夜身着喜服，头发被高高束起，白玉发冠衬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他伸过手将我牵入了宅门中，大厅中端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透过红色面纱，只觉这二位长生口中的故人无比熟悉。</p>
“老臣见过……”</p>
“逍遥侯今日乃是昭元的长辈为昭元主婚，断不可再向昭元行跪拜之礼。”我上前搀扶，裴少翊先我一步拉住了他这位年迈却精神矍铄的父亲，朝我眨了眨眼睛，道，“公主与将军都是自家人，爹爹不用与他二人多礼。”</p>
祁夜默了默，道：“裴刺史倒是不见外，难道不怕今夜我灌醉了你？也算是为你接风。”</p>
谁知十三听闻之后并未面上露出喜色，气氛霎时间变得沉默，我隔着头纱看不清他们的表情，四下观望良久，忍不住开口问：“为何都不说话？”</p>
逍遥侯先一步做出反应，笑着转移话题：“哈哈哈，小月儿，老夫千里迢迢而来，你与金吾将军难道不该敬我一杯酒吗？”</p>
“对对对！吉时将至，你们两人快快先行了夫妻之礼！”十三在一旁怂恿，喜乐声传来，却在我耳中变成凌乱的曲调。心中浮起不祥的预感，并在祁夜一连串心不在焉的动作中愈演愈烈。</p>
两杯合卺酒端了上来，我与祁夜双双取过，我透过缝隙瞄见他正深深凝视着我，目光说不出的深幽。双手交叠，这一刻我的手莫名地开始颤抖，也许是期待了许久。“小黑，你不要再回长安了罢。”仰面一饮而尽之时，我听见祁夜在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p>
一股清酒顿在了嘴边，我心中一沉，不解地问：“为何不能回去？”</p>
“因为……”</p>
祁夜的话未出口，长生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将……将军，不……不好了！长安传来消息，宇文遭人诬陷，皇上革去了老爷的爵位，处死了淑妃娘娘！眼下还要将老爷打入天牢！”</p>
“你说什么？”满堂哗然，我不顾忌讳地一把掀开头帘，众人皆是不可置信。</p>
我震惊地问道：“父皇为何要如此为之？”</p>
祁夜冷峻着一张脸，薄唇紧抿成一条线，背对着我沉默了半晌。仿佛早有预料，祁夜回头时我定定地望着他，却生怕从他嘴里听见任何一句话语。</p>
似乎经历过无数次内心的挣扎，祁夜的目光瞬息万变，最后化为一片无法言说的哀伤。我一触碰到他那目光之时，所有的理智在顷刻之间摧毁——</p>
“月儿，现在京城之中，高坐于皇位之上的人，已经不是你的父皇了。”（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