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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命(1 / 2)

 请命

大雨滂沱。

褚怿直挺挺跪在冷冰冰的石砖上,一袭湿透的官袍紧贴,勾勒着精壮的身躯。

豆大雨珠砸在上面,一触即碎,仿佛砸中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铜墙铁壁。

三丈开外的禁军侧目看着,惊心之余,自惭形秽。

自御前请命无果后,这位指挥使在殿外一跪就是一上午,任凭风雨吹打,皆巍然不动。

辽王点名道姓要官家牺牲挚爱成全两国外交,究其祸源,的确算褚家军作战不力。

可是,守将在外,大体攻防皆由朝廷定夺;和亲结果,自是上官大人出使所得,他褚家人就算内疚自责,也……

不至于此吧?

难不成,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众禁卫绞尽脑汁,蓦然抬眼对视,恍然大悟。

雨声喧嚣,褚怿长睫微垂,尽可能心无旁骛。

然“嘉仪帝姬”四个字却像长了翅膀似的,成群结队地从众禁卫口中向他飞来,不消几时,即把耳畔堵得水泄不通。

接踵而来的,则是带着他褚怿大名的“情深义重”,以及紧挨着嘉仪帝姬大名的“苍天无眼”、“棒打鸳鸯”。

发展到后来,有人忍不住吟诗道:“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褚怿:“……”

昨日在东华门前,那姑娘满怀怜悯的目光又一次浮上脑海,褚怿伸手把脸上雨渍抹了一把,扯开唇角。

昨夜回味那目光时,尚且还有三分疑惑,今日“听君一席话”,可算是茅塞顿开了。

那姑娘应该是觉着自己爱上她了。

哦,不止,经今日这一跪,估计大半个皇城、乃至汴京城的人都该觉着自己成个痴汉了。

褚怿啼笑皆非,长颈微扬,黑沉双眸朝重重雨幕后的大殿凝去。

行,痴汉就痴汉吧。

瓢泼大雨浇在殿外,崇政殿内一派嘈杂。

官家在桌前来回踱步,怫然道:“这个褚怿,究竟是怎么回事?

!”

内侍崔全海紧随在后,便欲出声宽慰,人群中站出一人,紫色圆领宽袖长袍,乌黑直脚硬幞头,白面美髯,鼻直口方,眉间一道“川”字,正是知枢密院事吴缙。

“褚将军少年成名,血气方刚,对金坡关一役一直耿耿于怀,如非官家诏令,恐不会如期返京。

今日闻和亲一事,新仇旧恨一并,难免自责过甚,意气用事。

陛下宽仁,权当是竖子无知,无需理会。”

话音甫落,乌泱泱的人影里又是一人站出,反诘道:“这是什么话?

他褚怿再如何年轻,也是堂堂一方守将,御封的定远将军!先前抗敌不力,兵败如山倒也就罢了,而今陛下不计前嫌,仍提携他为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他不安分务职,勤恳练兵,反来这里指手画脚,胡说一气!他当打仗是什么?

如一仗打去,就可改天换地,那他褚家军先前又为何在辽军面前丢盔弃甲,一败涂地?

!”

另一人应和道:“正是!这褚家儿郎心高气盛,平生头回败北,只怕是心有不甘,想借此机会一雪前耻,然事关国祚,岂可容他这般胡来?

!”

“说到底,都是他忠义侯府软弱无能,力不胜任,方至如此局面,他褚怿倒还有脸来请战出兵,就不怕重蹈覆辙,再折一位帝姬出去?

……”

“……”

殿内嘈嘈切切,无数张嘴皮子上下翻飞,尽是在责难褚家人如何作战不力,如何错失良机。

吴缙蓦然一声冷笑:“想不到诸位弱不禁风的翰林学士、散骑常侍,竟比在疆场上长大的一方守将更精通战事。

既如此,当初褚家军受困金坡关内外无援的时候,怎未曾听得各位高论?”

众人一凛,被点名的几位文官脸上泛白,不及反唇,吴缙又朗然道:“褚家军护卫北境六十多年,自忠义侯褚训起,哪个褚家男人不是一身虎胆,勇冠三军?

金坡关一役前,褚晏、褚怿戍守易、保、涿三州,又有哪次跟外敌交战时损兵折将过?

“此番辽人挑衅,褚晏顾及冀州之围未解,本意按兵不动,固城防守,可一力主战的是你们,等三军上阵后,瞻前顾后,畏手畏脚的也是你们!

“前方将士要粮不给,要人也不给!前脚让人家咬牙苦撑,后脚又下令撤军谈和!本末不分,朝令夕改,如此打法,只怕是天兵天将降世,也难转圜局面!”

这一番慷慨之辞,喝得一众文官面色铁青,然到底还是有人不忿,立刻驳道:“辽人挑衅,国军出战,乃是全大鄞尊严;既知不敌,知难而退,则是及时止损,保全实力!”

“一国边防都需靠帝姬去护了,我堂堂大鄞男儿还有何实力?

谈何尊严?

!”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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