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劝谏(1 / 2)

 劝谏

却说官家一气之下,在御花园失手打完嘉仪帝姬后,返回途中,痛心疾首。

于是人还没回到文德殿,就坐在御辇上朝着额心拍打起来,底下崔全海忙不迭上前劝谏:“官家万万使不得啊!”

官家一气打完,垂下头,捏着太阳穴郁郁不语。

崔全海心焦如焚:“帝姬打小就是官家的掌上珠、心头肉,这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却是疼在您心里!都说父女连心,您这样折磨自己,帝姬又岂会无动于衷?

回头知晓了,只怕又是一番伤心难过!”

流金华盖下,官家长叹不言,回想先前在湖边的一幕幕,实在又痛又悔。

他当时也不知是为何,分明是想循循善诱,尽量自然地让嘉仪理解吕氏的心,理解自己的意,以免日后吕氏有孕的消息传开后,她一时之间难以承受,胡思乱想。

谁料最后会这样地弄巧成拙!

大抵是怎么也没有料到,她对吕氏的偏见误会,竟会扭曲偏执到这种地步吧!

居然……

回想那决绝的一声控诉,官家脸色发青,脑仁又开始突突作痛。

崔全海见状不妙,忙催促抬辇内侍加快步伐,又即刻打发一人先去宣召御医。

一行人风风火火,急匆匆赶往文德殿,抵达时,却有一人恭候在外。

崔全海展眼一望,神色微变,因顾念龙体,有意劝官家暂时屏退此人,熟料官家看过之后,却是强打精神,坚持把人宣入殿中。

来人乃是丞相范申。

殿内,官家喝过崔全海呈上的热茶,稍稍提起几分神后,示意范申开口。

范申先是仔细分辨了一眼官家神态,察觉其精神不济,便撇去铺垫,直入主题,铿然道:“臣恳请陛下下旨罢免驸马都尉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一职!”

这一单刀直入果然奏效,官家听罢,登时一个激灵,头痛都弱去三分:“你说什么?

!”

范申泰然自若地重复一遍。

官家大怒:“胡闹!褚卿就任指挥使一职还不足一月,上任不过三天,无缘无故的,朕为何要革他的职?

!”

范申不惊不乱,道:“因褚将军如今已不再是陛下之臣,而是陛下之婿了。”

官家一怔,反应过来后,面色僵凝。

大鄞帝姬不同前朝,就权势而言,是相当薄弱的,称是和政治绝缘也不为过,究其缘由,除礼教对妇人的要求更严苛以外,还包括皇家近年来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通过弱化、乃至架空驸马都尉职权来防止外戚专权。

官家膝下的女儿不算少,在嘉仪前出降的两位帝姬,所婚配之人无一不是闲鸥野鹭般的世家公子,就是大长帝姬那一辈偶有破例者,驸马都尉也最多官至使相,空享名誉,而基本不主政事。

因为这层缘故,在和亲一讯传来,众人决定紧急落实嘉仪婚事时,官家首先想到的人选就是暂且还没有步入仕途的探花郎宋淮然,可对于这个提议,范申分明是第一个否定的。

甚至于,让褚怿来尚主的方案,也是他范申所提的。

既然害怕皇权旁落,又何必推出一名战功彪炳、家世煊赫的青年将军来尚主呢?

官家费解,底下范申又道:“驸马都尉这回虽然是以败将的身份归京,但其过往战绩,天纵之才,朝野内外有目共睹。

况,驸马都尉系忠义侯府大郎君,日后早晚承爵,如不趁早剥其实职,恐会……埋下祸患。”

官家蓦然有点气恼。

“可金坡关一事,朕失言在先,没有及时调回冀州的褚家军前去解围,造成褚家损兵六万,已是问心有愧。

何况帝姬也并非褚卿主动求娶,如以此罢其职务,断其前程,岂不彻底寒了忠义侯府,乃至边关众将士的心?”

范申恳切道:“陛下言重,褚家军兵败金坡关,乃主帅褚晏延误战机、指挥不力所致,陛下不计前嫌,非但不罚,反而允其回京休养,已足见宽仁大度,何需问心有愧?

倒是褚家人心高气盛,为雪己之耻,竟胆敢冲撞御前,贸然请兵,置社稷江山于不顾,满心只有褚氏威名,而今又尚了陛下最疼爱的嘉仪殿下,如不趁早打压,日后必然居功自傲,遗祸无穷!”

范申一气呵成,铿然余音回荡殿内,官家沉眉敛目地坐在桌前,突然缄默不语。

许久后,似笑非笑:“述明……你莫不是早就想打压忠义侯府,所以才想到用那三道圣旨化解和亲危机?”

范申一震,抬头对上那双怒意勃然的龙目,忙不迭伏地跪下:“陛下!”

官家攥紧龙椅扶手,不知为何,此刻脑海里竟不住盘桓嘉仪先前在湖边的质问——

究竟是为救她而无奈封吕氏做皇后,还是为封吕氏做皇后,而顺便救一救她呢?

崇政殿内,范申慨然献计的情形随之在眼前重现:一声又一声的附和、赞颂,几乎全来自昔日那些想方设法逼他封后的人的嘴脸……

深吸一气,寒意透彻四肢百骸,官家怒目道:“此事,朕日后再不想听到只言片语。

朕也警告你,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可利用嘉仪!”

殿中如有雷霆滚落,范申匍匐在地,闭紧双眼:“臣……遵旨!”

官家颓然往后一靠:“滚。”

氤氲熏香缭绕殿内,分明是往日最能安神定气的,此刻却丝毫不能抚平龙椅上那人躁乱的思绪。

范申走后,崔全海小心走近,在龙椅边低声禀道:“官家,刚有内侍来传话,帝姬已被驸马送回玉芙殿了,据说,还是打横抱着回去的,想是帝姬哭了个梨花带雨,羞于见人……”

官家脸色稍霁,想着此刻还能有个男人在护着她,陪着她……心中那股因范申而起的恼怒终于有点缓解之意。

崔全海双眼如炬,看他脸色好转,方又道:“另外,御医已在殿外恭候,可要宣召?”

经刚刚范申那一气,所谓以毒攻毒,故而眼下头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心里还堵得厉害,官家想了想,道:“宣到玉芙殿去吧。”

崔全海点头,去前又道:“要不……就由老奴领着过去?”

官家先是微怔,领会过来后,不由失笑,心底郁悒散一半:“还是你老奸巨猾,去吧。”

玉芙殿。

褚怿给赵彭一呛,偏开脸,咳嗽连连。

赵彭慌得半起身:“姐夫可还好?”

眉头打结,深深自省:“可是……我刚刚说错话了?”

褚怿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会儿,回头,勾唇:“没有。”

可那声音分明是半丝笑意也无的。

赵彭:“……”

赵彭盯着面前男人,回味着他刚刚那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正琢磨不透,后边钱小令上前来,提醒道:“殿下,崔内侍来了。”

赵彭抬眸一看,花圃后,两个人影前后走来,果然是伺候官家跟前的崔全海,至于后面跟着的那个,赫然是一名御医。

桌前,两人相继起身。

崔全海领着御医上前见礼,说明来意后,赵彭大喜,暗道爹爹果然不会对容央如此绝情,当下催着二人进殿。

褚怿照旧等在殿外。

不多时,崔全海自殿内走出来,眼中含笑,竟是一副有话要对自己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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