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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耻(1 / 2)

 雪耻

风卷旌旗,偌大的草坪上一派肃静。

赛场入口,御龙官把手里的绣旗用力一挥,屏息等待于外的鼓乐刹那间声撼天地,九鼓之后,教坊大合《凉州曲》,官家一骑绝尘,率先驰入场中。

照惯例,礼宴外宾的击鞠赛必须由皇帝先打一球,聊作开场后,两队才正式开赛。

沓沓蹄声回荡四野,官家乘马驻足西南角,随行的内侍把朱漆球捧至御前,通事舍人朗声奏唱道:“御朋打东门——”

话声甫毕,官家挥臂一棒,炎日下,一条弧线快如流光。

伴随球进,教坊作乐奏鼓,场外欢声雷动。

官家一手勒缰,把哥舒棒扔给近旁侍臣后,策马往外。

东西两侧入口,大鄞、大辽的赛队分别入场,官家在褚怿跟前驻马。

“赐酒。”

语毕,内侍们手捧漆盘把壮行酒呈至一队战员面前,褚怿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官家道:“莺莺在等你。”

褚怿抹嘴的动作微顿,抬眸对上那双凤目。

继而往场外一看,点头。

风卷流云,旗下擂鼓又起,及至两队人马在赛场中央相会,鼓声愈急如骤雨。

容央的心被鼓槌重重击打,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上,突然道:“为何辽人的马跟我们的不一样?”

两国决赛,大辽服黄,大鄞服紫,黄色那一队人所骑之马匹匹高大,且俱是光泽铮亮的枣红毛发。

赵彭道:“那是辽使自备的河曲马。”

容央变色:“凭什么他们可以自己备马?

!”

既然要参赛,那一切就该跟对方统一,这样自备赛马,还有何公平可言!

赵彭朝场上细看一眼,安抚道:“耶律齐怕咱们在马匹上做手脚,坚持要自备赛马,没事,姐夫的那一匹是他自己的战马,名叫‘影杀’,不比大辽那些畜生差。”

容央忧心不减,这打马球是极其看重赛马素养的一项竞技,辽人本就深谙骑术,如今再骑上自己的宝马,岂不是如虎添翼?

那褚怿不就吃大亏了?

正心焦如焚,一记哨声划破虚空,赵彭正色道:“开球了。”

容央屏息,直直瞪向赛场中央,蓦然间想起什么,赶紧双手交握至胸前,压低声念。

赵彭:“……”

马蹄四翻,尘土飞扬,谢京一骑杀出重围,朝前喝道:“悦卿!”

音落,球起,褚怿策马踅身,一击而中,后续队员紧随而上,驰马追球。

耶律齐手攥缰绳,尨眉虚虚一拧,猛然大喝一声,率领部下围攻上去。

场上一时蹄声如雷,一颗朱漆球被击起、截落,再击起、截落……速度之快,变化之频,令场外众人根本难以追踪。

眼看两队人马渐渐逼近大辽的西侧球门,众人齐齐心悬至喉,静等褚怿发力攻门。

却在传球刹那,一抹枣红如箭驰出,横空把球截下,下一刻,辽使那边哄声大作。

耶律齐风驰电掣,一马当先,褚怿奋起疾追,不及半场,已至耶律齐一丈开外,场外鼓声大振,轰轰隆隆。

褚怿奋进,攥紧缰绳,一脚踏稳马镫侧身截球。

耶律齐一惊,反棍去挡,两人长棍交锋于草上,火光四溅。

鼓声愈急。

耶律齐霍然绷紧缰绳,踅转如电,褚怿预判不及,眨眼与之错开数丈,球自棍下消失。

耶律齐横臂疾挥,朱漆球在半空一闪而没。

东侧球门前,大鄞守门者纵身朝前一扑,全场屏气噤声,起身看时,一颗圆球“铿”一声砸落门竿下,堪堪落入网内。

众人心跌至谷底。

御龙官挥旗,示意侍从把获胜的彩旗插至大辽方的虚架上,继而高声唱筹:“大辽胜一筹——”

场外嘘声如潮,起起伏伏,半晌不息。

大赛一共三筹,辽国如再胜一筹,则大鄞必败无疑。

耶律齐策马返回褚怿跟前,悠然道:“你倒不如直接把嘉仪帝姬让出来。”

褚怿揉着手腕,低睫不应,耶律齐道:“你现在点头,我或可卖你个面子,同你和了今日的赛局。”

褚怿唇角弧线微挑,掀眼:“只怕王爷卖不起。”

耶律齐眼中瞬间戾气凝聚。

褚怿策马驰回队伍,目不斜视,背影凛凛。

赛场外,容央木着一张脸,杳无生趣。

赵彭那飞扬的神色也黯了两分,讪笑道:“没事,还有两局呢。”

荼白、雪青在边上给容央掌扇,各自心里却也是惴惴难安。

有道是“一鼓作气势,再而衰,三而竭”,驸马这边一开场就给那辽国的小王爷铩羽而归,大鄞士气定然受挫,稍后反杀,怕是不易。

三人之中,只有明昭帝姬泰然自若,浑然无事地取茶就饮。

容央看去一眼,出乎意料地竟不发表不满,反而也跟着取来一盏冰镇的杨梅渴水饮下。

不多时,场上第二局开球,底下看台重又喝声滚动。

容央握着茶盏,间隙朝场上瞄去一眼,又极快把视线撤回。

赵彭直着脖子看了半晌,倏而感觉耳边少了点什么,侧脸看容央:“你不念了?”

容央漠声:“不念了。”

念什么,有个鬼用?

赵彭眨眨眼,无瑕同她深究,继续观看场上情形。

容央几次把瞟往赛场的目光抽回来,局促不安地盯着膝前台阶,一双小手捧着瓷盏,僵硬不动。

耳边不时传来众多观众的反馈声,或喝彩,或唏嘘,或窃语长叹……容央每听一次,心就被猛揪一次,整个人如反反复复被人拿捏的蝼蚁,痛苦至极。

正坚持不住,场外突然一片阒静,下一刻,爆发式的欢呼声平地而起,赵彭霍然起身,容央大惊,一盏汤汁泼在膝盖上,吓得也赶紧站起来。

“赢了赢了!殿下,驸马这局赢了!”

荼白、雪青兴奋大叫,等发现容央裙裾被泼湿时,那洇湿痕迹都已漫至脚下。

雪青慌道:“奴婢该死,这就陪殿下去换衣裳!”

“不不!”

容央推开她,一双眼定在赛场上搜寻着,“不去,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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