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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丘峦崩摧听惊雷(下)(2 / 2)

这山谷四面绕崖,两峰尽是绝壁,挺拔冲天,他早已试过攀登,以人力决计无法攀至峰顶。一面是百余丈的飞瀑日夜悬挂而下,水势看来不急,但在巨变之际片刻功夫注满一池碧水,由此可知水势着实不小,飞瀑两旁的峭壁被冲得光滑如镜,更无借力处。

质潜向我们来时的那座山峰走去,只见乱石堆垒,寸草不生,荒凉得宛若一座死山。曾经亲眼目睹那座山发生过如此恐怖的自我萎缩坍塌,不免心有余悸,因而前几日他在寻找出路的过程中,从未敢走近尝试。但这座死山,在四面峰崖中是最矮的,似是唯一可攀之峰。

他长吸一口气,身形拔起,纵上一块山石,随之手足并用,向上攀援。

先前十几丈甚是快捷,到得后来,山石体积越来越是庞大,方围竟有数十尺,他一跃之力已无法跃过,光秃秃的石上也无可借力之处。他拔出佩剑,虽不如冰凰之锐,也是一把极其锋锐的宝剑,插入石体,勉强又向上攀了十来丈,爬上一块突起的大石,一看之下,不由得心生凉意。

一块悬空的巨崖罩住我们头顶上方,大半凸出,只有一角插入山壁,即使没有外力加诸其身,它也始终在微微震荡摇晃,随时随地便要坠落似的。

岩石下方,纵伸处急转深入,黑黝黝的望不见尽头,倒象是一只猛兽,张大了口等待猎物自动送上门去。质潜拾起一块碎石,发力弹指,石子激射而出,弹入洞口,半晌听得一声脆响,洞里竟发出了哗哗的水声。

质潜无计可施,重又跃下山崖,解开缚在身上的带子,但仍不肯放开我,口中低声安慰,说道:“歇一下咱们再另寻出路。”

这些天夜夜放血以图驱毒,我实是气血亏甚,在他背上起高伏低的,早就头晕目眩,闻言“嗯”了一声,答不出话。在他温暖有力的怀抱中,我再也不想睁眼,不觉沉沉睡去。

梦里是一片黑色,耸动着无处不在的心悸。一个女子持剑而立,暗红的衣衫,暗得象是发紫的凝血。

她缓缓提起闪亮如雪的剑,剑尖有血珠不住滚落,对准了面前的男子。

男子的脸藏在浓重的阴影里看不清楚,却分明感到了他悲哀万端,只是一言不发。

女子眼眸内绿意浮动,全身一紧,连得发丝也在风中飞舞,似要把没来由的悲哀赶出心里去,邪气的笑了起来,转瞬间长剑清光万千,那男子忽然抬起了头。

“质潜!”

我由梦中惊呼而醒,心怦怦直跳,浑身冷汗。

质潜不在身边,我睡在我们平日栖息的一个山洞里。

我定了定神,慢慢地走到洞口,看着远处的质潜,他正俯身抱起了那只鹰鹫的尸身。庞大的身躯,强劲有力的双翅,这是清云精心培育的奇异品种,即使死了,仍然是那么凶恶绝伦。若它不死,说不定它的力量足以负质潜出谷。

质潜抱着它,走过池边的草地,到了一面山坡上,那里他已经挖掘了一个洞穴。

在把鹰尸放入洞穴之前,质潜有些发愣,极目远测高空,想是在期翼着,清云放出的不止是一头鹰鹫。

万里晴空,澄澈的不见一丝云翳,他那宁定冷睿的神色间亦暗暗锁定了一缕焦灼。

心内的痛楚硬生生撕裂开来,那个噩梦,更象是一个预言,不日即会成为现实。若是找不到出路,只有一天天等待着我和他都将看得见的结局。

——难道我杀死了那头鹰,竟是亲手毁灭了能带来外援的希望,把质潜的生机灭绝于这个没有出路的山谷之中?

在那鹰尸身躺过的地方,仍有大堆炽目的鲜血残留着,渗进地面的砂石,自草丛蜿蜒流伸至那个大池,残酷的血腥,终于渗进了妹妹葬身的所在。

想到了那个池子,我心头微微一跳,迷惘之中隐约透出一线光芒,仿佛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我快步走出山洞,仰头看着那从天直坠的飞瀑,许瑞龙所说过的话异常清晰的响起:“三夫人独自一人茫然顺山里泉涧而走,忽然眼前豁然开朗,空谷寂冷,有一片极大的池塘……”

眼前的空谷、池塘、荷梗,与许瑞龙形容之中不差分毫,唯一与其所说不相若的,便是那“泉涧”二字,我眼前挂着一帘浩浩荡荡的瀑布。

当时清莲将夭,母亲必是无心寻幽探秘,由此可知那条入谷道路曲折或者有之,定非隐秘途径。

此时来路难寻,或者便是在这十几年间也曾发生与日前相类的造山运动,从而填没了那条入谷之路。可此峰除瀑布冲击的周围青苔遍布以外,周围古木森森,芳草郁郁,瞧此生机勃勃的情形,决计不能在十余年间生长繁茂如此。

眼见日光西斜,危崖如削,瀑布自断崖悬挂而下,居间数叠,穿过五六个泉洞廊窟,水石相激,发出哗哗声响,落水口有一块卷髻状苍石,水流分成两股迂迥入池,站得近了,流泉飞溅,宛如身受细雨纷飞。

这山底下既然藏着水源,随时随地形成冲势,说不定我母亲进谷之时,适逢瀑布水歇,也说不定这条瀑布本身是在最近的十余年间才形成的,那么她入谷的来路,极有可能就藏在这条飞瀑后面。

回头看了质潜一眼,他还在掩埋鹰鹫的洞穴前面发呆,手里拿着我那把刺穿鹰身的长剑。

我更不犹豫,提一口真气,轻轻跃入瀑布之中,茫茫水雾自头顶笼罩下来,重重地击在面部、背心、全身,这瀑布垂落百尺,水势看似舒缓,冲击力量却是奇大无比。我凝气屏息,一步步向内走去,每走一步,宛若同时有无数只手一起上来拉扯、撞击,体内五脏六腑都似要翻转过来。

水雾烟云的末端,幌幌有物孤立,遮住了半壁山崖。我猛见有物可依,想也未想地伸手欲援,手指触及之处,猛然滑了开去,脚下一个踉跄,几乎被水冲出,急忙凝气立定,仔细看时,却是一方巨大的岩石,遮住半壁山崖,石面上冷森滑腻,布满青苔,我小心翼翼再度攀住,转到了它的后面。

水势登减,那千钧之重的压力也募然消失,石后竟是又一番天地,只见数道涓涓细流,如明珠碎玉般潺潺流出,汇入那条瀑布之中。顺着涓流的上方看过去,一道青翠的山口安谧幽静,仿佛已在那里等待了千年百年。

我心中一喜,便觉手足疲软,再无半分力气,自知再要凭一己之力走出这道飞瀑,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于是,向后一步进入水帘,攀扶的右手离了大石,水浪卷着我的身子立时向外冲了出去。

冲出来历时虽短,却于瞬间与水下的山石相撞了无数次,全身肌肤如利刃片片割裂,痛彻肺腑。我仰浮于水面,见着了质潜焦急万状的脸,拖泥带水的抢上前来,分明感觉到他在嘶声大叫,耳边犹是震天价流瀑轰鸣,全然分辨不出其他声音。

我恍恍惚惚地微笑出来,勉力抬了抬手,指那道瀑布,不确定是否说了什么,一张口,鲜血箭似喷出,点点腥红飘浮在碧绿的水面,这般鲜艳瑰丽,向我扑头盖脸的侵袭而来。

朦胧间似觉质潜搂定了我身子,一股真气自背心源源不绝输入,与我混乱不已的内息相接,在体内震荡冲突,我猝然间失去了意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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