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双手叉腰问:“你为什么没去接金子回家过年?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难过的时刻终于到来……
刚才在河边躺了几个小时,冻了几个小时,我已经想好了。我说:“金子要和我离婚。”
父亲问:“为什么?”
我说:“岳母和金子都嫌我穷,没本事,挣不来钱养家。”
父亲不信,在他潜意识里没钱不能成为离婚的理由,夫妻之间平时埋怨一下是可以,真为这事儿离婚讲不过去,所以父亲又说了一句:“就为这事?”
我“嗯”了一声。
父亲问我怎么想的,我随即说:“还能怎么想?真要离就离呗。”
父亲又大怒了:“你这个没出息的,离了婚你还有家呀?你住哪儿?在哪儿生活?你想过你父母没有?这么多年来为了你就白白辛苦一场了?”
我的头埋得很低了,我知道接下来我会更难过。
真相一步步地在向父亲揭开。
父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能有办法不离吗?只要你们不离,老子就是砸锅卖铁也替你们养大孩子,我和你妈还干得动。你们要是离了,老子以后在村子里还如何抬得起头来?”
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地说:“这个,可能,没商量了。”我的声音低得只有我自己听得清楚。
父亲怒道:“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我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父亲从我的语气中警觉到了什么,所以他逼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已经离了?”
这下我真的语塞了,我没想到父亲年龄大了反应还这么敏捷。我沉默,只能沉默,长时间的沉默。
我听到父亲长叹一声之后,紧接着一记重拳砸在八仙桌上……
我没敢抬头。
我不是怕挨打,我是从内心深处惧怕目光与父亲的目光相碰撞,那会像尖刀一样扎得我体无完肤。我知道父亲决堤了,洪水泄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袭击了他。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母亲,她被我妹搀扶着一言不发。同样,我不敢看我母亲的表情,我猜测她心里一定如父亲一般难受,只是她没有通过语言与动作表现出来。
今夜,我是罪人。
今夜,我让全家人毫无喜庆的气氛可言。
父亲长叹了几声之后语气软了下来,他朝我低低地说了一声:“起来吧,水已下闸,我杀了你也没用。”
父亲毕竟是个聪明人,是个读过私塾的地主后代,不是个大老粗,他晓得自己儿子时运不济下了岗,到处谋生哪有那么容易,所以他在无奈中原谅了儿子。
媳妇没了没关系,儿子还是自己的,孙女也是自己的,日子还得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