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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皮拉姆斯和狄斯贝(2 / 2)

“别对我提起马赛了,马克西米利安;这个城市使我联想起我的善良的母亲,大家都非常怀念这个天使,她在人间作短暂的逗留期间,她已对她的女儿关怀备至了,至少我希望她在永远生活着的天国里,仍在照看着我。啊!倘若我那可怜的母亲还活着,马克西米利安,我什么都不怕了;我会对她说,我爱您,而她是会保护我们的。”

“我恐怕,瓦朗蒂娜,”她的爱人答道,“要是她还活着的话,我就绝不会幸运地认识您了。那时您只会感到很幸福而高高在上了。幸福的瓦朗蒂娜会根本瞧不起我的。”

“马克西米利安,现在您也变得残酷——哦,不公平啦,”瓦朗蒂娜大声说道,“但我很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青年问道,他觉察到瓦朗蒂娜有些犹豫,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似的。“告诉我,马克西米利安,从前,在马赛的时候,您父亲和我父亲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误会?”

“据我所知没有,”青年答道,“除非,的确,由于他们是敌对党派的人,或许彼此有点不喜欢对方吧。您父亲,您也是知道的,是一个热心拥护波旁王朝的保王党,而我父亲则是完全尽忠于皇帝的。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其他争执的了。但您为什么要提出这个问题来呢,瓦朗蒂娜?”

“我来告诉您吧,”青年女郎答道,“而且这事您本来也是应该知道的。但我必须从报上公开声明任命您为荣誉团军官的那一天讲起。那天我们都坐在我祖父诺瓦蒂埃先生的房间里,唐格拉尔先生也在那儿,您还记得唐格拉尔先生吗?不记得了吗,马克西米利安?就是借马车给我的后母,差一丁点儿就把她和我的小弟弟一起摔死的那个银行家。别人都忙着在那儿讨论唐格拉尔小组的婚事,我在高声读报纸给我祖父听,但当我读到有关您的那一段的时候,尽管那天早晨我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事情,只是把那一段消息翻来覆去地读给我自己听(您知道,这个消息您已经在前一天傍晚就告诉过我了),我内心充满了喜悦……但我也有些胆怯,因为我得大声念出您的名字;要不是我担心他们对我中途停顿会产生误解的话,我肯定是会把这一段跳过去不念的;于是,我鼓足勇气往下念。”

“可爱的瓦朗蒂娜!”

“嗯,我父亲一听到您的名字,就很快地转过头来。我相信——您瞧我多傻——每个人听到您的名字都会像被一个霹雳击中似的大吃一惊的,所以我好像看到我父亲吃了一惊,甚至连唐格拉尔先生也吃了一惊,但那当然只是一种幻觉而已。”

“‘莫雷尔!莫雷尔!’我父亲大声说道,‘停一下,’然后,他紧锁眉头,又说道‘马赛有一家姓莫雷尔的,那都是些波拿巴分子,他们在一八一五年的时候给我们添了不少麻烦,难道这个人就是那家的后代吗?’”

“‘我想,’唐格拉尔先生回答说,‘小姐所读的报纸上的那个人,就是以前那个船主的儿子。’”

“真的!”马克西米利安答道,“那么您父亲怎么说,瓦朗蒂娜?”

“噢,太可怕了,我不敢讲。”

“讲吧,没关系。”青年微笑着说道。

“‘啊,’我父亲还是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所崇拜的那位皇帝对待这些疯子的态度的确很合适,他把他们称作炮灰,这两个字形容得再准确不过了。我很高兴看到现政府正极力实施这个有益的政策,即使驻军守卫北非只是为了那个目的,即使那个政策要花很多钱,我也要向政府道贺。’”

“这可是一种相当野蛮的政策,”马克西米利安说,“但不要因为是维尔福先生说的就脸红,亲爱的,我那勇敢的父亲在这一点上绝不会向您父亲让步的,他曾经常说:‘皇帝做了那么多的好事,但为什么就不建立法官律师团,把他们也永远送到前线呢?’您瞧,瓦朗蒂娜,一切政党在辞令上的别致和思维的温和都势均力敌。但听到检察官这番宏论,唐格拉尔先生有什么高见呢?”

“噢,他笑了,是他所特有的那种阴险的微笑,我觉得这种笑很残忍,过了一会儿,他们站起身来走了。那时我才注意到我祖父很气愤。我必须告诉您,马克西米利安,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出那可怜的风瘫老人的情绪。我怀疑当着他的面所谈的这一番话(因为谁都没有去注意他,可怜的人)已在他的脑子里激起了某种强烈的影响,因为,这是自然的啰,他是这样的挚爱皇帝,一向忠心耿耿地为他效劳,现在别人以这样轻蔑的态度谈论他,他听了当然要觉得痛苦。”

“他确是帝国煊赫一时的人物,”马克西米利安说道,“他曾是参议员,还有,您或许知道,或许也不知道,瓦朗蒂娜,在复辟时期由波拿巴分子组织的所有的阴谋活动中,几乎都有他的分儿。”

“是的,有几次我听见他悄悄地说起过这些事情,我对这些都感到挺新鲜的:祖父拥护拿破仑,父亲是保王分子;唉,有什么办法呢……于是我向他转过身子,他对报纸看了看。

“‘什么事呀,亲爱的祖父?’我问道,‘您高兴吗?’

“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表示。

“‘是高兴我父亲刚才所说的话吗?’

“他作了一个否定的回答。

“‘也许您喜欢唐格拉尔先生所说的话是吗?’又是一个否定的表示。

“‘噢,那么,您是因为听到莫雷尔先生(我不敢说马克西米利安),被任命为荣誉团的军官,所以才感到高兴的吗?’他点头表示了同意。

“您想想看,那可怜的老人并不认识您,可是却高兴听到您被任命为荣誉团军官的消息!尽管这或许是他无意识的举动,因为他们说,他正在退回到一种第二次童年时代!但我却因为他那个同意的表示而更加爱他了。”

“真是不可思议,”马克西米利安低声说道,“您父亲显然一提到我的名字就怀有憎恨?而您的祖父却正巧相反。这些巴黎人的爱和恨真是奇怪的东西!”

“嘘!”瓦朗蒂娜突然惊叫道,“快躲起来!快快!有人来啦!”

马克西米利安一下子跳进他的苜蓿花地里,开始用最无情的态度铲起野草来。

“小姐!小姐!”树丛后面有一个声音喊道,“夫人到处在找您呢,客厅里来客人啦。”

“客人!”瓦朗蒂娜很焦急地问道,“是谁呀?”

“一位大人物,一位亲王,这是他们告诉我的。是基督山伯爵先生。”

“我就去。”瓦朗蒂娜大声应答道。

每次瓦朗蒂娜与马克西米利安幽会结束时,都以我就去作为告别语,这一回,“基督山”这个名字使铁门另一头的那个人大吃一惊。

“哦!”马克西米利安把身子支撑在铲子上思索道,“基督山伯爵怎么会认识德·维尔福先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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