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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遗嘱(2 / 2)

“是国家公债?”

诺瓦蒂埃示意是的。

“这些公债就在您手头?”

老人朝巴鲁瓦望了一眼,表示他需要某种东西,而那个东西他知道可以到哪儿去找。那老仆人走出了房间,立刻带着一只小箱子回来了。

“您允许我们打开这只箱子吗?”公证人问。诺瓦蒂埃表示可以。他们打开了箱子,找到了写有九十万法郎的银行存单。第一位公证人一边逐张察看一边递给他的同僚。总数与诺瓦蒂埃所说的完全相符。

“他说得一点不错,”第一位公证人说道,“他的脑子看来根本没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了。”于是他转过身去对那老人说道,“那么,您有九十万法郎的原始资金,根据您的投资方式,它应该能产生四万里弗尔左右的收入是吗?”

“是的。”

“您愿意把这笔财产给谁?”

“噢!”德·维尔福夫人说,“这是不成问题的;诺瓦蒂埃先生唯一疼爱的就是他的孙女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六年来一直是她在照料他;她懂得怎样凭自己的精心照料来获得祖父的疼爱或者几乎可以说是感激之情;所以,她的孝心得到这样的报偿是很公平的。”

诺瓦蒂埃的眼睛炯炯发亮,仿佛是说,即使德·维尔福夫人对她自以为揣度到的老人的心思虚情假意地表示赞成,他也是不会受她的骗的。

“那么您是要把这九十万法郎给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啰?”公证人问,心想这一点本来是可以记录在案了,不过最好还是让诺瓦蒂埃认可一下,而且要让这个奇特场面的每位目击者都见到老人的认可。

瓦朗蒂娜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睛啜泣起来;老人用深情的目光朝她望了片刻,然后转眼向着公证人,以完全不容置疑的动作眨着眼睛。

“不是?”公证人说,“怎么,您不想让瓦朗蒂娜·德·维尔福小姐当您的遗产继承人?”

“是的。”

“您没弄错吗?”公证人说道,“您的意思真的是‘不立她’吗?”

“是的!”诺瓦蒂埃再次表示,“是的!”

瓦朗蒂娜抬起头来,惊愕得目瞪口呆。她倒并非因得不到遗产而悲伤,而是因为她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地方触怒了她的祖父,以致他竟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诺瓦蒂埃满含亲切温柔的情意望着她,她一下子明白了,大声说道:

“噢,爷爷!我明白了,您只是不把您的财产给我罢了,但我一向享受的爱,您还是给我的。”

“啊,是的,那是当然的!”那老人的眼睛说,因为他闭眼睛时的那种表情瓦朗蒂娜是不会弄错的。

“谢谢您!谢谢您!”她轻轻地说道。

此时此刻,老人拒绝孙女继承遗产的举动在维尔福夫人的心里燃起一线始料未及的希冀。她走到老人跟前。

“这么说,您的财产该是留给您的孙子爱德华·维尔福是吧,亲爱的诺瓦蒂埃先生?”继母继续问道。

回答她这一番话的是一阵最坚决可怕的眨眼,他所表示的那种情感几乎已近于憎恨。

“不?”公证人说道,“那么大概是给您儿子维尔福先生的了?”

“不!”老人回答。

两位公证人都惊愕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此时维尔福和他的妻子都面红耳赤,前者是由于羞,后者由于恨。

“那么,我们大家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亲爱的爷爷?”瓦朗蒂娜说,“您好像对我们谁都不爱啦。”老人的目光急速地从维尔福转到他的妻子,然后带着一种无恨钟爱的表情停留在瓦朗蒂娜身上。“哦,”她说道,“假如您爱我的话,爷爷,就在现在这个时候请用您的行动来证明吧。您对我很了解,您知道我从未想过您的财产,而且,他们说我继承我母亲的财产以后就已经很富有了——甚至太富有了。请您解释一下吧。”

诺瓦蒂埃把那聪慧的目光盯住了瓦朗蒂娜的手。

“我的手?”她说道。

“是的。”

“她的手!”每个人都大声叫道。

“啊哈,先生们,你们全都看见了,一切都无济于事,我可怜的父亲神经错乱了。”维尔福说。

“啊!”瓦朗蒂娜突然大声说道,“我懂啦!我的婚事,是不是,亲爱的爷爷?”

“是的,是的,是的。”那老人表示,并高兴地向瓦朗蒂娜投去一个感谢的目光,感谢她猜出了他的意思。

“您恨我们这桩婚事,是不是?”

“是的。”

“可是太荒唐了。”维尔福说道。

“对不起,先生,”公证人说,“正相反,这件事非常合逻辑,它使我产生了完整的联想。”

“您不愿意我嫁给弗朗兹·埃皮奈先生是吗?”瓦朗蒂娜说。

“我不愿意。”她祖父的目光说。

“所以您才不把遗产留给您的孙女儿,”公证人又说,“就是因为她结了一门违背您心愿的亲事,是不是?”

“是的。”

“所以要不是为了这门亲事,她本来是可以做您的继承人的是吧?”

“是的。”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两位公证人低声商量;瓦朗蒂娜双手合在胸前,挂着感激的微笑望着祖父;维尔福咬着自己的薄嘴唇;德·维尔福夫人抑制不住心头的喜悦,情不自禁地绽出了笑脸。

“但是,”终于维尔福先生首先打破了沉寂,开口说,“我认为我是对这桩婚事合适与否唯一有权作出裁决的人。我是唯一有权处理我女儿婚事的当事人,我愿意让她嫁给弗朗兹·德·埃皮奈先生,她就得嫁给他。”

瓦朗蒂娜倒在一张扶手椅里哭泣起来。

“先生,”公证人说,“假如维尔福小姐仍然决定要嫁给弗朗兹先生,您准备如何处置您的财产呢?”

老人不回答。

“您肯定要用某种方式来处置它啰?”

“是的。”

“是传给您家里的某一个人吗?”

“不是。”

“那么,您是预备把它专用在慈善事业上吗?”公证人追问。

“是的。”

“但是,”公证人说,“您知道吗?法律是不允许一个儿子的继承权全部被剥夺的?”

“是的。”

“那么,您准备只送掉法律允许您转让的那部分财产吗?”

诺瓦蒂埃没回答。

“您仍然是希望把全部都送掉吗?”

“是的。”

“但在您去世以后,那份遗嘱会引起争论的。”

“不。”

“家父是了解我的,”维尔福说道,“他很清楚我会神圣地去实现他的希望。况且他也明白,处于我的地位,我不可能同穷人打官司。”

诺瓦蒂埃的目光中表现出胜利的喜悦。

“那您有何决定,先生?”公证人问维尔福。

“没有,先生,这个决心是我父亲下定的,而我知道我父亲的决心是不会改变的。所以我让步了。这九十万法郎将不会属于这个家庭,它们将捐赠给济贫院;但是,对于一个老人的任性我是不能让步的,我要凭自己的理智行事。”

说完,维尔福就和妻子一起告退,听任父亲去按照自己的心意立遗嘱。

当天就办完了立遗嘱的全部手续;公证人请来了证人,经老人认可后,当着众人的面把遗嘱装进信封封妥,交给家庭律师德尚先生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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