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学童们学到的东西在以后有多大用途，至少不会在这里跟着一帮人学坏。</p>
那么，趁着贾代儒还没发现我，还是走吧，否则他问我来干什么，我还真不太好应对。</p>
不过，这时的诵经课程似已告一段落，贾代儒这时摇晃的脑袋已暂时停摆，在太师椅上坐端正了些，清清嗓子，说了声：“对对子！”</p>
正要走开的我又停下脚，这还算是个新鲜的课程，难得在别的课堂上看到。</p>
这也是学旧体诗必不可少的一个过程，我自然也算略知一二。</p>
最熟知的如“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桃红”对“柳绿”，“春分”对“夏至”，诸如此类。</p>
这时只听代儒念道：“天时”，下边齐刷刷地对道：“地利”，代儒念：“良师”，下边对“益友”，代儒：“奇珍”，下边：“异宝”。代儒：“千里马”，下边一时冷场，接着就有个孩子答道：“五花牛”。</p>
一时下边有孩子偷偷笑起来，不过可是掩着嘴的，很守规矩。</p>
代儒不解地问：“何为‘五花牛’？老夫却未听说，定是你生造出的吧？”</p>
那孩子起来很伶俐地答道：“涮火锅吃的五花牛肉啊，我家常去酒店吃的，先生怎会不知呢？这里的好多同学都吃过的。”</p>
代儒也有些无奈，摇摇头：“儒子这个对字还是不大合于规则，我若说‘千里马骨’你对曰‘五花牛肉’，倒算是对得尚工。也罢，你们邦中的好多事情老夫也不得知，不如你们自己出对自己答吧。”</p>
我在心中笑笑，这个老夫子还算不那么古板，居然还能实行这种同学间的互动式练习，并不是一味地填鸭式灌输，也可能是在双方在磨合了这么长时间后，他无奈才采用的。</p>
这一回课堂内的气氛可比刚才活跃多了，一个学生站起来念出上句，常有四五个学生站起来对，代儒也不干涉，倒是有点笑眯眯地看。</p>
只是当一个学生出了上对“乌龟”，有个学生立马便答出下句“王八”，他才用戒尺轻敲了下桌子，进行干涉。</p>
我以为他是不满于所对的字太过粗俗，不料他却只是从规则方面给纠正的：“此王字或属姓氏，或属官职，八则是序数之列，如何得与那属色彩的‘乌’，属物种的‘龟’配对，实乃大谬！”</p>
对以“王八”的学童颇为不服气地说：“乌龟就是王八，先生认为不对，那还能对上什么别的么？”</p>
代儒拈了拈胡须，说：“这个也可对上不止一种，‘青鱼’如何？‘青’对‘乌’，‘鱼’对龟，也算平稳。还有，‘白象’如何？‘白’对‘乌’，属颜色对，‘象’对‘龟’，二者皆为长寿之物，还四字皆平仄相对。”</p>
没想到，代儒还是个颇能循循善诱的师长，和我心目中的老腐儒有很大的反差，看来什么事都不能先入为主。</p>
至于私塾式的教育和现在的正规化教育，细比较也免不比有好多困惑。</p>
照《红楼梦》书中所写，那里的女孩子，还有宝玉，也不过就念了几年书，黛玉连私塾都没上过，就雨村教了那么几年，看人家写的诗吧，大学教授也绝对写不出来。</p>
固然，那时候好像只有一门“语文”课，和今天要全面学习数理化英不可同日而语，但你不得不承认，人家只学的这一科，确实达到了很深的程度。</p>
而我们从小学（甚至幼儿园）到大学，读了十四五年（若加上读研考博，时间就更长了），相当多的人仍是门门通门门松，数学知道个x+y=z，学物理懂了灯泡丝断了，通不了电要换，学化学不过知道发面酸了加点碱可以中和而已。</p>
而最费工夫的英语，有的学了十几年仍需要“助残”：又聋又哑，听不懂，不会说。</p>
也许，这些孩子的家长们选择到这里来读经上课，真是个无奈中的不错选择？</p>
站在这里听了一阵孩子们的课程，仿佛让我也回到了学童时代，不知是苦涩还是微甘的滋味。不过，真的得走了，这里确实好像没我什么事。</p>
轿子到了街上，已远离了学堂，但我的耳边，好像还萦绕着学童们诵经、对对子的幼稚童声，陷入了一种半沉思、半梦幻的状态。</p>
但这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阵纷扰的争吵声，轿子也慢了下来，到最后竟停住了，怎么回事？我从沉迷的状态里回到现实，从轿窗向外张望。</p>
这时，前边的轿夫钱福也回过头来，解释似地说：“大人，有人打架，走不过去了。”</p>
我走下轿，从人缝中向围着的圈子里张望了下，先是看到了一个人的脸，马上认了出来：这不是共富赌场里的醉金刚倪二么？</p>
他和别人吵架，我倒并不意外，他也算是个急脾气，又爱打抱不平，干的又是那么一种活计，和人发生矛盾冲突也属正常，不过对方是谁呢？</p>
两人若是一直保持目前的姿态，我就只能看到和他对峙那个人的背影了，不过，这两人好像是拳击台上的拳手，边说话还慢慢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圈子在走，也就一会儿工夫，那个人的脸就转到对面了。</p>
我一看，差点失声叫出来，这人也是我认识的，原来是任石屹那个方下巴随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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