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易剑停顿，贺兰雪淡淡地问：“还有什么？”</p>
“还有，裴丞相殉职了——淳帝的告天下书说，裴丞相也是在营救皇后的途中殉职的……”</p>
“裴临浦死了？”贺兰雪颇有点吃惊，愣了愣，随即又自语道：“这项罪名又放在我身上了。【】”</p>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裴丞相留下的位置，由小裴公子顶上去了。”</p>
“若尘？”</p>
“是，若尘公子现在身兼御前光禄大夫，当今驸马，当朝丞相三职，且又是夏侯的侄女婿，一跃成为天朝最年轻、最显要的权贵。”易剑忧心忡忡地说鲺。</p>
贺兰雪倒不以为意，他轻声道：“若尘虽然一直为裴丞相做事，却是一个正直的人。若他在高位，天朝说不定还能长治久安。”</p>
“王爷……”易剑闻言，并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欲言又止了一番。</p>
“什么时候说话变得吞吞吐吐了？”贺兰雪不悦地挑了挑眉，催促变得越来越婆婆妈妈的易剑。</p>
“王爷，属下觉得……属下觉得，若尘公子似乎变了。”易剑终于下定决心，坦然道：“从前那个正直的若尘公子，仿佛和裴丞相一道死去一般，现在京城盛传小裴大人－权势大过老裴大人，不仅大量结交京中权贵，而且……而且，还干涉宫闱之事。”</p>
“干涉宫闱之事？”</p>
“是，小裴大人以皇后被掳，贞洁不祥为名，要求淳帝另择皇后人选。而目前最受淳帝宠爱的两位妃子，一位是王爷的姐姐，不，是伊妃的姐姐，伊琳。另一位，便是小裴大人的妹妹，裴若兰了。”</p>
“也就是说，裴若尘想让他妹妹登上后位？”贺兰雪乍听到伊琳的名字，不自觉地想起伊人，费了很大心思，才没有将话题转到伊人身上去。</p>
“对，而且兰妃如今怀有身孕，倘若是皇子，只怕便是天朝的储君。”易剑回答。</p>
贺兰雪沉吟了片刻，然后淡淡道：“只要若尘一心为国，偶尔有点私利，那也没什么。反正，淳帝也没有其他子嗣，自古母凭子贵，裴若兰靠子嗣上位，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样的境况，以后外戚干政，却是必然了。”</p>
如果外戚是裴若尘，以他的才华，他若无心，便是中流砥柱，国之栋梁。他若有心，只怕，会是一代枭雄。</p>
“王爷可有什么打算没有？”易剑连忙问。</p>
“没有。”贺兰雪很利落地否定道，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慢慢地从前方传来，“还记得黄阿牛的新婚妻子十一吗？能不能把她找来？”</p>
易剑站得笔直，响亮得回答了一个字，“是！”</p>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他用十一的时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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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摇着，头上青天白日，因为空旷，天空不显遥远，反而很低，低得触手可及。</p>
她于是伸出手去，五指张开，仰面，眯眼，阳光细细碎碎，点点滴滴，洒了她一身。</p>
炎寒踱至角门。</p>
站在门口，他静静地看着花园里的景象。</p>
秋千是他命人专门打造的，木板上铺着锦缎，绳索上也镶满了花束。</p>
在这样的季节，又是土地贫瘠的炎国，花是很少见的植物。</p>
可是那张秋千上，依然布满了姹紫嫣红，摇动的时候，便能闻到醉人的花香。</p>
这样细腻的心思，伊人未尝没有察觉。</p>
她的表情很欣喜，也很满足。</p>
炎寒在边上，看着花丛锦簇中的天蓝色身影，清新得仿佛要与这花这草这天这地，彻彻底底地融合在一起。</p>
从回到炎国后，伊人从未表现出丝毫不悦，小小的脸上总是知足的笑、知足的淡。</p>
在这样的知足上，炎寒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让她狠狠地感动一般，狠狠地触动一下，狠狠地、忘记贺兰雪那回事。</p>
可是她就是这样无欲无求着，遇到任何境况，都不会抱怨，也不会觉得受宠若惊。</p>
炎寒突然觉得很无力。</p>
他微微低下头，突然想起方才自己与先生的谈话。</p>
先生问他，“要不要听先皇与息夫人的故事。”</p>
先生说：“王上，我不想让你重蹈覆辙。”</p>
炎寒很想听，他对父王与息夫人的往事好奇已久。</p>
可是，最后的最后，他的回答却是，“我不想听。”</p>
炎寒说：“我不想让任何人的故事成为我的借鉴，也不想因为父王的失败而承认我的无能。对于伊人，我只想用本心去对待，无论结局怎样，那也只会是我的故事。”</p>
这个答案，让先生默然无语。</p>
然后，便是一声</p>
长叹。</p>
炎寒终究是炎寒，他不是炎子昊。</p>
而伊人，也非息夫人。</p>
“还望王上好自为之。”最后，老者只能躬身退下，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p>
也许吧，也许炎寒与伊人最后的结局，不会如息夫人与炎子昊那般，因爱生恨，化友成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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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想方才的对话，炎寒兀自笑了笑，缓步走到了角门外。</p>
看着里面的姹紫嫣红，里面的娇俏可人，里面的飘忽不定。</p>
“炎寒。”伊人放下手，有点意外地看到了默默站在那里的炎寒。</p>
她灿然一笑，欢快地打着招呼。</p>
炎寒也浅浅地回以一笑，然后走到她的背后，手扶着绳索，俯下身，在伊人耳边轻声道：“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你想不想见？”</p>
伊人愣了愣，然后满眼憧憬问：“你找到阿雪了？”</p>
炎寒的眼眸黯了黯，很快恢复，他摇头道：“不是，是另外一个你想见到的人。”</p>
“谁？”伊人睁大眼睛，显然猜不到。</p>
炎寒凑到她耳边，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十一。”</p>
从伊人的讲述当中，炎寒能听得出来，她很在乎十一。</p>
事实上，伊人在乎身边的所有人。</p>
她比任何人都懒，可是比任何人都有心。</p>
……</p>
……</p>
……</p>
伊人果然很高兴，从秋千上一跃而起，兴奋地看着炎寒，“真的是十一？”</p>
“你自己看看。”炎寒微笑，身子往旁边侧了侧，背后露出一个穿着鹅黄色宫女装的少女来。</p>
鹅蛋脸，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睛，小小的鼻子，红润的嘴唇，果然是十一的模样。</p>
只是，与伊人记忆中的形象又有点不同，似乎——似乎更像一个女人了。</p>
从前懵懵懂懂的眼神，如今，已然成熟，一眸一眼，皆是风－情。</p>
不过，她确实是十一。</p>
伊人已经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十一，恨不得将她丢起来，“十一，十一，你怎么来了！”</p>
炎寒还是第一次看到伊人这样欢欣的样子，不禁被感染，脸上露出一轮笑来。</p>
“我听说小姐在这里，就自个儿跑来了。”十一也很欢喜的样子，任由伊人抱着自己又笑又跳，笑语盈盈。</p>
“她到宫门口，说自己认识你，所以，我就带她来见你了。”炎寒在旁边说明道：“伊人，你在这宫里，是不是……很孤单？”</p>
伊人的情绪初时让炎寒很开心，可随即，他又想到：倘若不是因为在宫里太孤单，伊人见到从前的侍女，又怎会高兴成这样？</p>
“很好啊。”伊人摇摇头，矢口否认。</p>
炎寒没有再问，只是知趣地轻声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们主仆叙旧。</p>
……</p>
……</p>
……</p>
……</p>
“你来找我，你老公——厄，相公知道么？”伊人想起什么，眨眼问。</p>
“就是他让我来的。”十一笑呵呵道：“相公让我好好照顾你，以后，还要完完整整地把你交还到王爷手上。”</p>
“阿雪？”伊人怔住。</p>
“是啊，王爷很担心小姐。”十一点头肯定地说了一句，然后用目光扫了扫炎寒消失的方向，压低声音问：“炎国的皇帝可有为难小姐吗？”</p>
“没有，他对我很好的。”伊人回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