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暄此时已经明白，那少年是曲亦，那女子便是牙牙。现在必定是在做梦了，怎么会梦到他们？她尚在疑惑，却见二人的身影又出现了，这次他们直直走了过来。尽管知道是梦境，颜暄还是忍不住侧身避了避。</p>
此时两人又都长高了些，看起来有十七八岁。少女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一口雪白贝齿，显得她也没那么丑陋了。她高兴的叫道：“小亦，我们一起来栽树。”</p>
男子露出宠溺的温柔笑容，尽管眼睛是瞎的，但他容颜俊逸，眼眸里流转出淡淡的金色，在光影里细碎闪烁，衬得如玉的脸庞明亮而耀眼，极为好看。少女捧着脸笑嘻嘻道：“小亦的眼睛像星星，真好看。”</p>
男子便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p>
两人背着铲子，拿着一棵小树苗，小心翼翼的种了下去。女孩知他眼睛不方便，便不让他多动，自己蹲着身子仔细的填土。刚一抬头，便和男子撞上，她一惊，手忙揉上他的下巴，一阵心疼，愧疚的问：“小亦疼不疼？”</p>
那男子将她的手拿下，握在两掌之中。探过头来，附在耳边轻轻道：“牙牙，等这棵树长够三千片叶子，你就嫁给我吧。”</p>
少女眼睛瞪的大大的，脸颊渐渐飞起红霞，见男子仍安静地等她答复，轻声道：“你怎么知道它长够三千片叶子了呢？”</p>
男子微笑道：“我听得出来。”</p>
她望着他漂亮的眉眼，害羞垂首，良久点了点头。后又想起他看不到，便浅浅“嗯”了一声。</p>
场景再次变换，每一天少女都会悄悄数一遍叶子。一片、两片、三片……二十一片……五十四片……只是小树长不够三千片便又到了冬天，树叶落尽。来年便会多生出几片。</p>
几年后，树木也粗壮了许多，却久久没有长出三千片叶子，她渐渐有些失落，这日靠着树干傻傻的数着，却觉得有人捂住了她的眼睛，温柔的话语传了过来：“九十九片，不用数了。”</p>
她便知道那人是谁了，没来由的生起气来，刚要说话，便觉得嘴唇上覆着柔软清凉的物什，然后眼睛上修长的手拿开，正看到他挺拔的鼻尖贴着她的脸颊。唇齿相交处，是无尽的温柔。他闭着眼睛，睫毛纤长而卷翘，平和的眉舒展着，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进来，在他脸上铺了一层碎碎的金色，她一时之间竟然看呆，由着他清浅的吻变得悠长而深重……</p>
良久，男子方恋恋不舍地从她柔软的发隙中将手抽了出来，沁出细密汗珠的额头和她轻轻相抵，柔声道：“佛说一叶一世界，你是我的三千世界，我的所有。”</p>
女子眼眸微红，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小小的泪珠滑落了下来。</p>
一阵风雪，将颜暄吹的浑身一凉，惊醒过来。只见地面不知何时落满了叶子。想起刚刚梦境，久久无法回神，她站立起来，用手轻轻抚上黄葛树，却忽而生出一阵悲伤，喃喃低语道：“地上落叶三千，你是在想念他们吗？”</p>
正当此时，门外探头进来一个农夫，他见颜暄呆在树下，露出惊慌的神色，招手道：“姑娘快出来吧，那树闹鬼，会生出许多怪梦，快走。”</p>
颜暄冲他微微笑了笑，点头起身。回头一望，见满地的落叶飘飞起来，不知去往何处，可是在寻找他们？她忽想起，黄葛树又作“菩提树”，昔日是佛庙之树，家庭院落很少种植，这兴许便是所谓因由缘果，早有定数罢……</p>
我已经长出三千片树叶，你们还不回来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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