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犹未开明,东方却已涌起一抹醉人的殷红,在暗淡的天际犹未醒目。
方靠近这荒村,便有两人从路边黑影中闪掠出来,遥遥向龙远扬拱手作揖,龙远扬微一颔首致意,便复大步向前。
而那两人躬身退下后,却将目光落在展风身上,又惊又疑,展风心思飘渺,却未将他们神情放在心上。
二人一路急行,很快便走到村落尽头,展风虽是神思不属,却也隐隐觉得越深入这荒村暗中潜藏守卫的人便越发高明,不禁心头凛然。
忽地,龙远扬脚步一缓,回头向展风道了声:“这就到了。”说罢,一手扯着展风向面前普通之极的茅屋走去,同时扬声兴奋道:“展大哥,快看谁来了!”
房门应声而开,内中烛火未熄,昏黄的光亮朦朦胧胧地笼罩着整间屋子。
展风方步及门口,微一抬首,脚步便是霍然顿住,身子猛然一颤,目光更似凝结一般,定定地盯着面前,烛火的残辉下,一张俊朗的中年面庞显现,这张面庞展风是再熟悉不过,它曾无数次从自己的记忆中浮现,深刻在脑海中从未淡忘,却终于有一天能真真切切地在自己眼前出现,那面容的轮廓,眉角的锋芒,都似极了展风!正是他日夜思念的父亲,展逍其人。
展逍同样一目不瞬地凝视展风,目光先是从他狼狈的衣着划过,最后在他的面容上停住,眉头微微震动几下后,眼中忽地浮起一股复杂无着,又浓重之极的深刻感情,似有伤感,惊讶,爱怜,惋惜,甚至也有戒备,憎恨……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感情。
展风一触及这复杂浓重的目光,便觉眼底一湿,胸口亦是忽地一重,有种心脏涌出的震动,心中更有千言万语要一诉而出,却全都梗在喉头,只字难吐。
屋中的氛围也瞬间沉重下来,时间仿佛也在此刻被无限拉伸,缓慢无比。
屋中众人也是默然不语,目光闪动地打量着展风,神态各异。
自得知展逍或许未死,展风曾无数次幻想自己与他相遇的情景,却从未有一种如同眼前这般沉重深刻,让人欲哭无泪,欲语无词。
喉结震动半晌,展风终于勉强微微张了张口,连唤了两次,才低低吐出一声极低“爹……”话音未落,人更已颤身跪下,伏地不起,眼底的泪水却始终只在眼眶转动,一滴也未垂落下来。
展逍目光低垂,凝视展风半晌,才仿佛从极深远的回忆中会转过来,一步一步走到展风身前,双手将展风托起,叹息道:“你,你终于长大了……”
展风一颤,心头积蓄的千般感受瞬间翻涌上来,泪水终于决堤而出,无声涌下。
二人一时又复沉默对望。
龙远扬在一旁见情境如此,也不忍多瞧,干咳一声,打断道:“展大哥,能够再见到少主,实在是万幸!真不该如此伤感!”微微一顿,道:“而且眼下还有很多正事要做!”
展逍微一默然,点了点头,抬头扫向众人时,眼中沉郁难解的神色已尽皆隐去,代之是奕奕神采。
展风心性本也极为内敛,方才那番当众泪涌只是一时情难自禁,此时情怀一舒,也回复淡然自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