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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示光之方向 全部章节(2 / 2)

勾阵淡淡回答道,然后在小怪身边坐下。

“说几句玩笑话,让青龙瞪两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劝你不要惹得天空从异界出来了。”

天空负责统领十二神将之职,很少从异界来到人间,晴明见到他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啊,天空啊。我头疼他。”

看着挠着太阳穴嘟囔着的晴明,小怪和勾阵也在心里暗说:

“我也怕天空。”

“是够难对付。”

为了避免天空出现,晴明决定还是只坐着得好。刚向靠背用的垫子伸出手,觉察到他意思的勾阵便替他把垫子挪近,晴明刚靠着坐好,小怪便替他披上外衣。

晴明朝两个神将交互着看着,笑容满面地说:

“哎呀哎呀,让十二神将最强和次强的两人这么费心照顾,真是受用啊。”

“是这样吗?”

“你还真是轻松呢,晴明。拜托你也考虑下我们的心情。”

勾阵抱起胳膊,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知道当我们听说你在我们不在的期间倒下的消息,我们有多震惊吗?要是没得到我们的允许,就算你闭了眼,我们也让你过不了冥界的门!”

“别这样嘛,会被冥府的官吏抱怨的哦。”

晴明发自内心地说,接着脸色变得认真起来。

小怪和勾阵不由得坐直身子。

“红莲,我所知道的情况只有刚才告诉你的那些,剩下的疑问大概只有贵船的高龙神能够解答。”

小怪紧咬着牙,视线彷徨不定。

昌浩丢失了的“眼睛”

回来以后小怪终于通过晴明弄清了自己陷入敌人的法术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些它向昌浩问不出口,而成亲当时没在场,勾阵自己也有好多不清楚的地方说不清。

有件事,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

“……”

晚霞色的眼睛闪现出锐利的光。

在旁边的勾阵突然改变了话题。

“对了,晴明。刚才我从天后那里听到了一件让我不放心的事。”

“嗯?”

晴明拉了拉披在身上快要滑下来的衣服。

勾阵向他询问道:

“听说你躺下之前,有什么东西在?”

晚霞般的眼睛一下子无声地望向勾阵,晴明眨了一下眼睛,一手摸着下巴。

“勾,到底怎么回事?”

小怪感到一种被人撇下的感觉,大声问道:

黑曜石般的双眸向小怪投来清爽的目光。

“虽然晴明倒下也有体力不支的原因,…但是,他好像在土御门殿感觉到了什么视线。而且是满含恶意的。”

小怪向主人投以求证的目光,晴明一边思虑着一边点着头。

“青龙也感觉到了什么。……说是什么暗色的影子。”

“暗色的,影子?……”

小怪重复念了一遍,晴明向它伸出手,轻轻抚摩着它的脑袋。

“嗨,干吗?”

对于小怪的抗议,晴明并不理会,继续轻轻的抚摩着,最后还轻轻拍两下作为结束,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象是两片琉璃相敲击一样,余韵缭绕,又突然消失。

小怪茫然抬头看着主人。额上的印记变得浅浅的。

小怪的眼神像是隐忍着什么,一边望着主人,一边喃喃低语着:

“……不用……现在不……也可以的……”

也许是吧,可是,晴明点点头,眯起了眼睛。

“你太善良,因为善良所以干什么都会全力以赴。所以总是把自己逼得太累,你该学会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晴明微笑着,带着和半个多世纪以前一样的目光。可是他的眼角却比半个世纪前多了深深的皱纹,提醒人意识到他身上时光的流逝。

“现在还不能知道当时看着我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肯定是值得警惕的东西。对土御门殿不能放松注意。”

看到晴明喘息了一下,勾阵把他身上披着的衣服拿开说:

“该躺下了,我们虽不像天后他们那样,但也请你不要勉强自己的身体。”

“好吧,是有点累了呢。”

这一次晴明总算是老老实实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过不多久就响起了他有规则的鼻息。

小怪摇了摇尾巴。

“哎呀,刚才说话连灯都忘了点……”

勾阵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即使在再黑的夜晚,十二神将都是不需要***的。他们的目光能够穿过夜幕,也能够辨认出潜伏在黑暗中的魔物。

“看着晴明的那个暗色的影子,勾,你怎么看?”

为了不吵醒睡着的晴明,小怪压低了嗓子静静问道

屋子里完全变得暗下来,勾阵带着深思熟虑的表情眨着眼睛,放在嘴唇上的白皙手指,在黑暗中很显眼。

“大概是新的敌人吧……啊,对了,有件事忘了跟晴明报告了。”

“什么事?”

勾阵向昌浩房间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皱起了眉

“在出云,昌浩身上发生了奇怪的事情”

当时勾阵正好看在眼里

昌浩的双眸里面,一瞬间突然腾起灰白色的火焰。

作了制服十二神将腾蛇,昌浩从贵船的祭神那里借来了弑神之力,置入朱雀的焰之刃上,终于制止了腾蛇,刺入了他的胸膛。

对于人的身体来说,神的力量是个太大的负担,虽然昌浩是个还没有完全成长的孩子,比起成人来说稍微接近于神的领域。可是终究还是有些超负荷。

自在的使用咒力操纵灵术的阴阳师。他们有的时候是不属于人神妖之类的特殊存在。

既不属于人,也不属于妖,也不属于神。

小怪突然望了望晴明的侧脸。

传说中人和妖生下的儿子,究竟属于哪一类呢?

夜半过后,确认昌浩已经完全睡后,小怪悄没声息地跑出了安倍府。

涂抹了黑漆一般的夜幕下,白色的小怪飞奔着。

向着都城的北方。

在建筑物的暗处辨认着它的身影,几个杂妖互相看着。

“咦?那不是式神吗?”

“这么说,昌浩回来了?”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几个起的早的说傍晚好像看到昌浩了呢。”

“哦,这么说来是真的了。感觉告诉大家去。”

商量已定,众杂妖三三五五四散而去。

另一边,穿过京都的小怪,踩着刚长出新芽的野草轻快地跑着。

这是曾经和昌浩一同跑过的地方,当时两人都已经累得够呛,虽然明知必须尽快却只有心里干着急,好像随时都要累趴下却仍是拼了命地跑着…

小怪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曾经在冬天积满大雪的路上走过,刚刚堆积起来的雪很松软,孩子的脚无数次陷在里面,累出一身汗,却仍然拼命地往前走着的身影。

那个被黑暗吓坏了的孩子。以为自己被丢下独自一人,颤抖着大哭着。

贵船里,埋藏着小怪太多的怀念。

并且同样的,也留下了无数痛苦的回忆。

被短剑刺穿胸膛踉跄着的那个身影直到现在还残留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

小怪的脸扭曲了。

小怪的心里没有怨恨。一切在五十年前便已经开始。是自己向水面投下了石块激起了波纹。

———是你,杀死的……!

所以,虽然那个女子悲鸣一般的声音是因为受到了蒙骗,但是自己却没有责备这一切的权利。

然而,心却仍是痛的。

用死,风音偿还了她的一切过失。

而自己呢?没有任何改变,这样继续地活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径直跑着地小怪,终于抵达了贵船最里面地本宫旧址。

一边平息自己的喘息,一边凝视着船形岩。一声不响正要往前迈步的小怪,突然停下了身子。

敏锐的目光闪动,它转身望去

“……”

目光扫过,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十二神将勾阵耸耸肩膀笑着出现在眼前,小怪有些不悦地歪头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

“我还有问你呢?腾蛇,你离开昌浩身边跑到这地方来到底想干吗?”

“做与你无关的事”

小怪简短的回答,走向了神社本宫的境内,勾阵一副理所当然地表情,跟在它的后面

“……勾”

被小怪瞪着,勾阵有些奇怪的歪着脑袋。黑曜石般的眼睛静静地闪着光。

“院子里有朱雀天一看着。要是叫一声白虎太阴也会马上赶到。所以即使我不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是说这个。”

小怪地语气有些急躁,就在这时候,贵船岩上降下了凄冽的神气。

两人一惊,抬头望去,只见贵船的祭神以人身的形态出现在了岩石的上空。薄冰一般寒冷的双眸静静注视着小怪和勾阵。

“高龙神……!”

小怪叫出了声,高淤的神情变得更为冷俊。

小怪不为所具,向前踏出一步,开口叫道:

“高……”

然而高淤伸出右手一挥,小怪的喉咙一下子冻住了。

小怪的本身十二神将腾蛇虽然是神的眷属,但终究只是列席在最后,属于最低层。高龙神真想拒绝的话,腾蛇便不可以说话。

之前好像凝固了一般的神气突然起了波动,向整个贵船灵山扩散开去,小怪和勾阵感受着他们完全无法匹敌的神力,屏息等待着。

终于,高龙神缓缓降落在岩石上,轻轻坐下,一只膝盖立起,一手托着腮。

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好不容易有了些感情的征兆。

高龙神终于缓缓开口。

“……十二神将腾蛇。”

小怪一下子眯起眼睛紧张的站好,勾阵在它身后也不由得调整了呼吸。

“高龙神啊,我……”

“腾蛇”

打断小怪的话语,高淤之神傲慢地抬起下颌

“你在神的面前,也不知道现出本相来吗?”

小怪哑口无言。白色的身体突然被绯红的斗气所围绕。

瞬间显现出本相的红莲,挑衅一样的目光盯着高淤。

“——我有事情要问你。”

“哦?要是我高兴也许会回答你,说来听听。”

高淤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微笑着。

红莲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用力说道

“昌浩……恢复昌浩力量的办法是什么。”

高淤和勾阵都一愣,这是出乎她们意料的一个问题。

红莲是认真的。

为了拯救自己昌浩曾一度放弃了生命。虽然最终在冥府入口附近他得以重新返回人间,但是却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那是昌浩日后想要生活下去无论如何都不能缺少的东西。仅次于生命的,至关重要的东西。

“用生命为交换,昌浩把我的魂魄从瘴气中救了出来。那么,为了报答他,不管要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

红莲的诉说不由的让勾阵闭上了眼睛,一阵心痛。

那时在圣域,抱着小怪一动不动的白色身体,昌浩唯一想着的是。

——小怪回来!。

昌浩为此付出的代价,这一次腾蛇想要偿还。两个人好像陷入了没有休止的迷途,徒然转着***。

“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无论什么都可以。我正是为了这个才回来的。”

金色的双眸闪着光。额上的金冠是新施上去的封印的证明。

起风了,吹动腾蛇手腕上缠着的薄绢,也吹动了勾阵柔顺的头发。

超越万物的神,她的视线兼有剑的锋锐和水的宁静,让人无法捉摸。

“高龙神,你回答我!…”

红莲按耐不住地追问着

高淤庄严地开口叫道

“……十二神将腾蛇。”

红莲一惊

贵船的龙神紧盯着他,用冷彻的声音说道

“无论什么都可以,你刚才说得。那么无论牺牲什么都行了?”

“当然。”

红莲毫不犹豫地回答

霎时,高淤的眼里电光闪耀。

“那么,用人类的生命来换。”

“啊!……”

红莲愕然。

高淤冷冷地厉声说下去。

“为了救你,那个弱小而且单纯的孩子,毫不犹豫地提出用自己的性命相交换。就是为他这份决心,我才告诉了他从瘴气中把你救出来的方法。”

独自一人来到这贵船神社,做出了沉痛选择的孩子。

不论是与神还是与妖相比,人的生命都要脆弱,微小,激烈,并且悲伤,无常的多。

“人类孩子破釜沉舟的决定,以你区区十二神将能改变得了什么,你也太高估自己了。”

红莲的胸膛像被雷电劈中,尖锐的疼痛更加严厉地拷问着自己的过失。

一旁的勾阵突然发现血正从红莲紧握的双拳里滴落下来。他颤抖着,尖锐的爪子深深的扎入了他的手心。

“那个孩子的力量不可能恢复了。这是他自己希望的、自己选择的道路。如果想要逆转这一切,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高淤静静地喘了口气。

“或者,为了恢复他的力量,就交出你的性命吧,腾蛇。”

红莲的眼神一下子凝住了。高淤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不能吧?因为这是正好直接否定了那孩子为你所作的一切。”

轻轻站起身,高淤俯视着红莲和勾阵。

“人类的想法总是傲慢,任性,并且因此而纯粹。所以能做到连神都不能做到的奇迹。观看这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最接近万能的或许就是人的心了。

高淤眯起眼睛,瞥了一眼呆立在那里的红莲,。

“你必须要做的事情,不是让昌浩的力量恢复,而是防止将要到来的悲剧,保护他不受伤害。不是吗?作为人类部下的十二神将。”

令人震惊的话语,重重地冲击着红莲的耳膜,在他耳边回荡着。

“是……什么……?”

“你马上就会明白了。……已经快了,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齿轮已经开始了转动。”

“高淤之神!”

“腾蛇,我目前还没有允许你这么称呼我。改了吧。”

“……”

腾蛇紧紧咬住了嘴唇,带着凶气的眼神射向高淤。

勾阵往前一步制止了红莲。

“高龙神,我也有事情要问你。”

高淤眨了几下眼睛。

与红莲相反,勾阵待人接物总是十分冷静。即使是在听刚才对话的时候,她也没有乱了分寸。黑曜石般的眼睛宛如夜幕一般没有动摇过一下。

高龙神一言不发地在岩石上坐下。那意思是:光是听听的话倒是可以。

注意到红莲快要爆发的怒气,勾阵开口说道:

“在出云,我隐约看到昌浩的眼里有火焰闪过。”

“哦?”

琉璃色的眼睛里闪着锐利的光。

“听说昌浩来这里向你借走了轲遇突智的火焰。……那火焰,完成使命之后,怎么样了?”

红莲屏息望着勾阵的侧脸,勾阵比红莲低了一头。所以红莲必须低着头看她。

“……火焰……”

重复了一下勾阵的话,高淤陷入了沉默,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垂下了眼睑,手指放在嘴唇上。

“轲遇突智的神力,对于人体来说太过强大了。晴明也曾担心过,,难道说是…”

是不是为了弥补失去的“见鬼”能力,神之火焰现在还留在昌浩的体内呢?

神的力量会侵蚀人体。没有依附物就不能发挥力量的巨大的神力,在失去了用处之后,是不是就会从内部灼烧人体呢?

勾阵耐心地等待着答复,要是惹得神不快,本来可以得到的答复也得不到了。

终于,高淤抬起眼睑,笔直地和勾阵对视着。

“轲遇突智的火焰,早已返回了我的手中。……对,按照人类的习惯来算,是二月最后一天的晚上——”

高淤的视线突然射向红莲。

“在杀死腾蛇之后。”

第八章

全身突然感觉一阵寒冷,昌浩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过来。

“……梦……?”

他梦到自己孤零零地蹲在一个阴冷黑暗的地方。

昌浩记得那个地方,那是很久很久以前,自己寻找小怪时彷徨过的那片黑暗。

从那个孤单寒冷的地方,自己把孤零零的小怪带了回来。

“……小怪?”

黑暗中,没有使用任何法术的昌浩什么都看不见。耐心地等到自己的眼睛适应了黑暗,再次向四周张望。还是找不到小怪的踪影

昌浩从被窝里爬出来,披上衣服,打开门招唤着。

“小怪?喂,小怪——”

夜正深,一点没有天亮的迹象。本来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季,正是天亮得早的时候。那么现在大概才丑时或者寅时吧?

睡下的时候大概是亥时,所以算不上睡眠不足,可是这些天走了那么多路累坏了,自己怎么会在半夜醒来呢?

昌浩挠了挠脑袋,没有疏理的头发散落到脸颊边。让昌浩觉得有些难受。他一边把头发拢到后面,一边皱起了眉。

“嗯,小怪不在啊。去哪里了呢?这家伙。”

语气虽然很轻松,可昌浩的眼里却带着类似恐慌的神色。

“去哪里了呢?……一定会”

走到走廊上,昌浩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一定会,回来的吧……?”

十二神将红莲,耷拉着肩膀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安倍晴明也老了,要稍微当点心了。”

最后说完这句话,贵船祭神现出本相飞上了高空。

如果有人找她,她通常会飞落在这座船形岩上。但是那不代表她一直都呆在那里。灵峰贵船山整个都是她的家。而且她的本相是巨大的龙身,这里根本呆不下。

斜眼看着神消失后的船形岩,勾阵低语自语

“……悲剧……昌浩身上,有什么要发生了?……”

如果高淤所说的是事实,那么已经有什么发生了。晴明的病也是其中的一环吗?

在出云时昌浩眼里的火焰。本该不知道的事情昌浩却能说中。

对此勾阵原先的猜测是这样的:轲遇突智是天津神,当然应该有昌浩所不具有的知识,或许他的已经和弑神之力一起残留在了昌浩体内。可是,对于勾阵的猜测,高龙神却给予了全部的否定。

那么那记忆到底是谁的?那火焰又是什么?

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情报又那么少,而事态却在不断地发展。难道这被动的局面已经是无法避免的吗?

叹了口气,勾阵回头看着红莲。

本该比自己高而强健的背影,此刻显得孩子般的无助。在他左肩胛骨的下方,有一道浅浅的利刃留下的伤疤。

那是被朱雀的“焰之刃”刺穿时留下的伤疤。作为神的眷属,受了伤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留伤疤的,但是这道伤不一样。以后即使能变浅,但是一辈子或许都不可能消失了。

不知道腾蛇是否还记得弑神之焰在体内灼烧时的痛苦?如果记得的话,或许能减轻些他心上的重负和煎熬吧。

失去的记忆最为让人痛苦。

突然,轻的好像要消失在风里一样。红莲无助的声音想起。

“……勾…”

“嗯…?”

红莲也不回头,只将手贴在额际。

“…我…我…究竟能替他做什么呢?”

昌浩说过,要做最好的阴阳师,因为和红莲约好了,一定要努力。

而为了这样的昌浩,红莲究竟能做点什么呢?

红莲对昌浩发过誓――

只有你需要,我借给你力量。为你尽心尽力,搭上生命也要保护你。

这誓言,现在仍牢牢地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和晴明赐给自己的至宝“红莲”这个名字一样,是什么都不能取代的。

“……”

缩回伸出的手,勾阵垂下了眼睑。帮助昌浩不是为了看到这样的背影的。

“按照你所希望的――”

轻声却郑重的回答,让红莲转过了头。

金色的双眸带着诧异注视着勾阵。她一字一句地说了下去。

“昌浩做到了。所以腾蛇,你也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就好…如果力量不够的话――”

一手放在自己胸前,勾阵断然说道

“只要对我说一声”

“说了呢?”

“我帮你,不管有多大的困难。”

“……是吗…”

红莲抬起头望着天。

突然意识到,活了这么多年,自己还一次都没有向同胞们请求过什么帮助。

腾蛇就是这样独立独往到了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的地步。因为独立独往在过去的腾蛇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向这样的腾蛇伸出手的,是弱小的人类青年。从根本上改变腾蛇的,是人类纯真无暇的孩子。

不管发生什么,都毫无猜忌地向自己伸出手来,从本该无穷无尽的迷途上毫不费事的拉回了自己。向自己指出了前行的方向。

那就好像一块决不会褪色的光的指引一样。

仰望着夜空,红莲眯起了眼睛

我能做什么呢

自从恢复记忆之后,便感觉到一种捉摸不定的距离感。即使想要亲近昌浩,心里却有什么让自己踌躇。

是因为缺少的时间,还是因为更深的罪恶感?

红莲知道有的时候昌浩会用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自己。

以前的小怪是怎样和昌浩说话的?用怎样的态度对待他?用怎样的眼神去回应他?

这些都变得那么遥远,捉摸不定。

是的,自己在害怕

自己的灵魂,真的有那样的价值值得那个孩子那么拼命地去拯救吗?自己有没有给那么闪眼的生命蒙羞呢?

“……想太多就会寸步难行哦”

耳边响起勾阵的低语声。

低头看去,勾阵正带着一脸清凉望着自己。

顺滑的黑发在风中飘荡,一瞬间勾阵额际掩藏在发丝下的伤痕映入了眼帘。

“……那个,能消掉吗?”

“嗯?”

伸手拨动黑发,明白红莲所指的东西,勾阵侧着头说。

“啊。——消不掉的话,你可做好准备。”

“……知道了”

红莲夹杂着叹息声的回答

勾阵微微一笑。

与外界隔离的圣域里,时间的流逝要缓慢许多。

难道说照着这里的太阳和人间不一样吗?

仰望着无边无际的天空,玄武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果然是以千引磐为界呀。那么这里是否与高天原相通呢?”(注:高天原是日本神话中诸神居住的天国)

不过这样一来就变成高天原和黄泉笔直相通了。按照神话的话,黄泉国是在地底下的,与这个推断相矛盾。

“唔唔,这是个难题了”

“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呢?”

无奈的低头看着玄武,想来寡言少语的**叹了口气。

他们自进入这个道反的圣域以来,按照人间的时间计算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但是按照他们的感受,仿佛才过去了不到十天。

也许因为这是在神的脚下吧。时间流淌的方式和人界不一样。

凡人如果在这里长时间逗留就会引起难以挽回的事态。说起来,五十年前晴明也是尽量少在这里滞留,而是选择尽量呆在千引磐的对面,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沙沙,仿佛是无数竹叶拍打的声音。

回头看去,道反的守护妖大蜈蜙百足怪,挪动着上百条腿向他们爬了过来。

“这边也完成了吗?”

玄武重重地点点头。

“啊,这样残留下来的瘴气基本上都清楚干净了。不过”

眺望着整个圣域,玄武皱起了眉。

“守护妖的数量太少了,日后恐怕堪忧吧?”

道反圣域瘴气的净化工作,是由守护妖们负责的,可是圣域如此广阔,光靠他们人手显然不够。虽然并没有谁特别要求作为使者的**和玄武帮忙,但他们还是在蜥蜴和蜈蜙无言的目光下屈服,半无奈地主动要求帮助他们。

道反守护妖里本来还有过一只大蜘蛛,但是在之前的战斗中死去了。小点的那只乌鸦也死了。所以现在保护道反巫女的守护妖只剩下蜈蜙和蜥蜴两个。

大百足低头和玄武目光相接:

“不用担心。光有我们确实是不够,巫女已经决定向大神祈愿,很快就会有新的同胞诞生了。”

“那就好,回头要告诉晴明这个消息,他也在担心这个的呢。”

“是嘛。”

大百足点了点头,催促玄武说:

“巫女已经在叫你们了,去本宫吧。”

玄武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件让他奇怪的事青来,询问道:

“对了,百足。”

“嗯?”

用手指着圣域深处他俩被叮嘱过不得靠近的地方,透过树木的缝隙隐约可见一座青色屋顶的房屋,玄武抬头望着大百足。

“那座建筑物是什么?看起来像是没有人居住,可是却被很清静的气息所包围着”

**顺着玄武手指的方向望去,黄褐色的眼睛眨了一下,不露一丝感情。

被问到的大百足突然瞥了一眼**。”

“”

在一旁看到大百足红色的眼睛目光炯炯的射向同伴,玄武倒吸了一口凉气呆立在那里。

刚才的那是,杀气

背脊上升起一股寒意。努力让自己相信那只是错觉,玄武将视线转回到那间青色的房屋。

大百足慢慢地转动脑袋,触须轻轻晃动,眺望着那座青色屋顶的宫殿。

“——那是我家公主自小生活的宫殿。现在,她正安静的睡在里面”

明白大百足话里的意思,玄武瞪大了眼睛。

“就是说,殡宫?!”

殡,指的就是贵人死后在举行正式葬仪以前临时停放遗体并祭祀。而临时停放棺椁的地方则被称为殡宫,或者荒城。

玄武偷眼看着**。他胸前所挂的红色勾玉是风音的遗物,是她的母亲道反巫女赠给**留作纪念的。

“这”

玄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敢看百足的他,故作不经心地游移着视线。

“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别放在心上。”

“巫女殿下还等着呢,走吧。”

沙沙沙沙,数百对的足音向起。玄武看了看前边引路的大百足,又把视线投向**。他仍默默地望着那座青色房屋。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清**是怎样的表情。可是周身的气氛让想催促他的玄武犹豫了一下。

玄武默默转身往前走去。**肯定不会迷路,扔下他他也不会不乐意的。

暂时让他独自呆一会比较好,凭直觉玄武这么觉得。

见过巫女以后,玄武和**离开了道反。

他们向巫女转达了晴明的意思,带着从巫女那里拿到的一样东西,向主人所在的都城出发了。

天快亮了。

垂着头的昌浩,听到悄悄的脚步声抬起了头。

视线的前方,站着瞪大了眼睛的小怪。

“小怪,回来了!”

昌浩松了口气的样子。小怪跑近瞪着他说:

“你干吗呢,怎么在这里!”

“醒来发现你不在,就睡不着了,在这等你回来。”

看着微笑着的昌浩,小怪突然低下头眯起眼睛。

昌浩伸手一把抱起它白色的身体。

“嗨哟啊,真暖和啊。虽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可是晚上还是有点冷啊。”

挠着小怪的脑袋,把自己的下巴抵在它的头上,昌浩垂下了眼睑:

“小怪真暖和呀,冬天当围巾最合适。有点冷的时候代替温石正好。虽然夏天比较热点,但是春秋冬大为活跃。真不愧是妖怪啊。”

“————”

没有回音。

昌浩眨了眨眼睛。伤感化成眼角热热的东西涌上来。

大概小怪自己没有意识到吧。

如果是在以前,这种时候,小怪必定要大嚷一声:

——不要叫我小怪,晴明的孙子!

距离感,那么真切。虽然就在自己身边,却感觉那么的遥远。

冷淡的视线让昌浩心痛,生硬的语气也刺痛了他的心,

而现在的沉默更让他觉得悲伤难耐。

真的希望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要在小怪心里留下自责的阴影,可是看来,还是留下了。

抱着小怪,昌浩抬头向天空望去。

天就要亮了。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渐渐地改变着颜色。

“天马上就要亮了呢”

“嗯”

就像黑夜终会过去一样,这忧伤也一定会消失的吧?

“昌浩,你明天再开始去寮里也可以。”

早晨吃饭时,吉昌这样说道。

“博士是这么说的。本来成亲也打算休息一天,听说遭到了历生全体的猛烈抗议只好作罢。”

不过成亲是博士,这也是当然的事情。

看来吉昌对成亲没有丝毫同情,这是有理由的:好不容易回到京城,来了安倍宅,居然不等做父亲的自己回来就先回家了。照理至少该等自己回来好好报告一下才是。

虽说成亲加里也有家人在等着他,可是既然来了一趟还不等见过父亲就回去终究有点令人生气。昨天成亲又被寮里堆积如山的公务吞没了,加班加到一步都没出过部署的大门。所以吉昌到现在还没见到成亲呢。

吉昌作为成亲的父亲,成亲出门在外自然也牵挂她。这一点昌浩就做得很好,因为就住在自家院子里,昨天吉昌从阴阳寮回来时昌浩便早早来到门外迎接。

长不妙”

预感到父亲因为过于繁忙,忍耐已经到了就要爆发的极限,昌浩在心里暗说。

总之今天昌浩休息,那么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吃过早饭,昌浩向晴明的房间走去。

看起来今天晴明的身体和心情都不错,起床换上了狩衣,正气定神闲地坐在书案前展开一幅卷轴看着。这久违的身影让昌浩感到十分高兴。

“爷爷,早上好!”

“嗯,听说今天你休息啊?”

“是啊。我打算去土御门殿那边看看。”

“哦?”

晴明回过头,视线从卷轴转到昌浩身上,这才注意到站在斜后方的昌浩身着狩衣头戴乌帽子,已经是外出的打扮了。

“爷爷感觉到的那道视线还没有搞清楚虽然我现在‘看’不见,可能发挥不了什么大用场,不过至少还能感觉,所以想调查了看看。而且爷爷现在生病在床不能亲自去调查,只能我去了。”

晴明两手交叉在胸前,考虑着什么。

早上,晴明刚刚接到玄武发回来的水纹波动,报告说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所以晴明再考虑是否该等到他们回来以后再有所行动。如果道反巫女答应了他的请求,也许还是等等为好。

“而且”

昌浩在晴明前面开了口,一边挠着后脖颈一边继续说下去:

“彰子也拜托我了。”

“哦,彰子说什么了?”

晴明眯起眼睛,话音里带着好奇。昌浩犹豫一下,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她很担心土御门殿里的藤壶中宫,所以请我一定要保护好她。”

还有——虽然这几乎是根本没有可能的——如果见到她的话,一定要对她好些。

这大概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彰子自己内心的心愿吧。深切理解到彰子心情的昌浩,对她重重地点了头。

“其实祈祷康复的法事也已经举行过了,老实说我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可要是有什么小妖欺负没有‘见鬼’之才的中宫的话”

昌浩望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小怪:

“就请小怪帮忙,好好教训它一顿。”

“怎么是我啊”

毫不理会半睁着眼睛不情愿地嘀咕着的小怪,昌浩转向晴明:

“因为以上的原因,所以我打算今天出去!”

“出去的话倒也无妨,不过黄昏时去比较好。”

昌浩一愣:

“埃?为什么?”

晴明拿起书案上的檀扇朝昌浩一指,眯起眼睛说:

“那是当然了,笨小子,昨晚没好好睡觉吧?我可一眼就看出来了!”

依然是那副火眼金睛。昌浩和小怪都哑口无言。

无话可说的昌浩选择了听从晴明的话。

五月份白天时间很长,夏至很快就要到了,算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了。

本打算黄昏时候出发的昌浩,被露树逮着去吃了晚饭。确实空腹出去途中饿得走不动路也很难办,所以好好地吃了一个饱。

“那,我走了。可能回来会晚些,你早点休息吧。”

“嗯,没关系。走好,路上小心啊!”

朝站在走廊上目送着自己的彰子点点头,昌浩跃上院墙,跳到外面。

“好久没这么翻过围墙了呢!”

“是啊!”

小怪跳到他身边,表示了同意。他们的身边有隐身的勾阵相随,所以应该够安全了吧。

说起来,出来巡夜有勾阵陪同这还是第一次呢。想到这,昌浩朝四周看着。

“怎么了?”

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勾阵,昌浩歪着脑袋说: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小怪总是形影不离,**也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不过是不是还是跟爷爷说一下比较好啊”

“不用了,我跟晴明已经说过了。”

勾阵微微一笑,

“本来有腾蛇也就足够了。我只是对你们的巡夜感到挺有兴趣。”

“啊,这样啊。”

昌浩点点头。勾阵仍隐去身形。

沿着土御门大路直着往东边是土御门殿。现在已经接近戌时,西山残留的晚霞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夜色。

昌浩使用了久未用过的暗视术。因为不能“见鬼”心里稍稍还有些紧张。不过看起来在出云静养期间体力和灵力都恢复得不错,所以除了“看”这方面,其他的都似乎不成问题。

出云是神灵众多的地方,比起都城来灵性要高得多。所以幸亏是在那里修养。

一旁的小怪突然询问道:

“昌浩,明天再去不行吗?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要过去?”

“埃?”

昌浩一愣,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答复。

“感觉吧总觉得该尽量快点”

晴明倒下是在四月中旬。昌浩和成亲回京路上赶路赶得比较急,所以到家刚刚五月中旬。

应该快到望日(阴历十五月圆之日)了吧,不过今晚的天上堆满了云,星星月亮都看不见。

望着天空,昌浩眯起眼睛。

“想到爷爷已经倒下一个月了”

快点,再快点,必须马上去土御门殿看看。

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敲着警钟。

小怪皱起眉。这大概便是阴阳师的直觉吧?

昌浩是阴阳师。“视”力下降后,其他方面的感觉会变得更为敏锐。从这个角度来看,昌浩的警觉应该是不容忽视的。

晴明感觉到的“视线”也让人挂心。

小怪点点头。翻身问道:

“就算是到了土御门殿也不可能进里面去,你打算怎么办?”

“暂且先在外面围着转一圈看”

昌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眨巴着眼睛听着声音。

是车轮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妖气。没有恶意的,很熟悉很亲近的妖气。

“啊”

昌浩拼命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近了。虽然知道可是眼睛里却什么也映不出来。昌浩急躁地咬住了牙。

小怪也注意到了车轮声和昌浩的表情,飞快地转动视线,用前足指点着说:

“那边,在那边呢。停下来了!”

昌浩朝土御门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流过安倍家门的崛川上架着一条桥,从桥下灵巧地攀爬出来的妖车的身影清楚的显现在小怪的眼睛里。

“车之辅!”

听到呼唤,昌浩收服的第一个式——车之辅高兴地摇晃着车辕发出声响,像是在说:

“是我,我在这里!”

昌浩判断着距离,伸出手去。

“再往前一步,对对!”

五月份白天时间很长,夏至很快就要到了,算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了。

本打算黄昏时候出发的昌浩,被露树逮着去吃了晚饭。确实空腹出去途中饿得走不动路也很难办,所以好好地吃了一个饱。

“那,我走了。可能回来会晚些,你早点休息吧。”

“嗯,没关系。走好,路上小心啊!”

朝站在走廊上目送着自己的彰子点点头,昌浩跃上院墙,跳到外面。

“好久没这么翻过围墙了呢!”

“是啊!”

小怪跳到他身边,表示了同意。他们的身边有隐身的勾阵相随,所以应该够安全了吧。

说起来,出来巡夜有勾阵陪同这还是第一次呢。想到这,昌浩朝四周看着。

“怎么了?”

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勾阵,昌浩歪着脑袋说: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小怪总是形影不离,**也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不过是不是还是跟爷爷说一下比较好啊”

“不用了,我跟晴明已经说过了。”

勾阵微微一笑,

“本来有腾蛇也就足够了。我只是对你们的巡夜感到挺有兴趣。”

“啊,这样啊。”

昌浩点点头。勾阵仍隐去身形。

沿着土御门大路直着往东边是土御门殿。现在已经接近戌时,西山残留的晚霞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夜色。

昌浩使用了久未用过的暗视术。因为不能“见鬼”心里稍稍还有些紧张。不过看起来在出云静养期间体力和灵力都恢复得不错,所以除了“看”这方面,其他的都似乎不成问题。

出云是神灵众多的地方,比起都城来灵性要高得多。所以幸亏是在那里修养。

一旁的小怪突然询问道:

“昌浩,明天再去不行吗?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要过去?”

“埃?”

昌浩一愣,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答复。

“感觉吧总觉得该尽量快点”

晴明倒下是在四月中旬。昌浩和成亲回京路上赶路赶得比较急,所以到家刚刚五月中旬。

应该快到望日(阴历十五月圆之日)了吧,不过今晚的天上堆满了云,星星月亮都看不见。

望着天空,昌浩眯起眼睛。

“想到爷爷已经倒下一个月了”

快点,再快点,必须马上去土御门殿看看。

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敲着警钟。

小怪皱起眉。这大概便是阴阳师的直觉吧?

昌浩是阴阳师。“视”力下降后,其他方面的感觉会变得更为敏锐。从这个角度来看,昌浩的警觉应该是不容忽视的。

晴明感觉到的“视线”也让人挂心。

小怪点点头。翻身问道:

“就算是到了土御门殿也不可能进里面去,你打算怎么办?”

“暂且先在外面围着转一圈看”

昌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眨巴着眼睛听着声音。

是车轮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妖气。没有恶意的,很熟悉很亲近的妖气。

“啊”

昌浩拼命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近了。虽然知道可是眼睛里却什么也映不出来。昌浩急躁地咬住了牙。

小怪也注意到了车轮声和昌浩的表情,飞快地转动视线,用前足指点着说:

“那边,在那边呢。停下来了!”

昌浩朝土御门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流过安倍家门的崛川上架着一条桥,从桥下灵巧地攀爬出来的妖车的身影清楚的显现在小怪的眼睛里。

“车之辅!”

听到呼唤,昌浩收服的第一个式——车之辅高兴地摇晃着车辕发出声响,像是在说:

“是我,我在这里!”

昌浩判断着距离,伸出手去。

“再往前一步,对对!”

五月份白天时间很长,夏至很快就要到了,算是一年中白昼最长的时候了。

本打算黄昏时候出发的昌浩,被露树逮着去吃了晚饭。确实空腹出去途中饿得走不动路也很难办,所以好好地吃了一个饱。

“那,我走了。可能回来会晚些,你早点休息吧。”

“嗯,没关系。走好,路上小心啊!”

朝站在走廊上目送着自己的彰子点点头,昌浩跃上院墙,跳到外面。

“好久没这么翻过围墙了呢!”

“是啊!”

小怪跳到他身边,表示了同意。他们的身边有隐身的勾阵相随,所以应该够安全了吧。

说起来,出来巡夜有勾阵陪同这还是第一次呢。想到这,昌浩朝四周看着。

“怎么了?”

抬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勾阵,昌浩歪着脑袋说:

“没有,只是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小怪总是形影不离,**也好像成了理所当然的不过是不是还是跟爷爷说一下比较好啊”

“不用了,我跟晴明已经说过了。”

勾阵微微一笑,

“本来有腾蛇也就足够了。我只是对你们的巡夜感到挺有兴趣。”

“啊,这样啊。”

昌浩点点头。勾阵仍隐去身形。

沿着土御门大路直着往东边是土御门殿。现在已经接近戌时,西山残留的晚霞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夜色。

昌浩使用了久未用过的暗视术。因为不能“见鬼”心里稍稍还有些紧张。不过看起来在出云静养期间体力和灵力都恢复得不错,所以除了“看”这方面,其他的都似乎不成问题。

出云是神灵众多的地方,比起都城来灵性要高得多。所以幸亏是在那里修养。

一旁的小怪突然询问道:

“昌浩,明天再去不行吗?为什么你这么急着要过去?”

“埃?”

昌浩一愣,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却没有找到什么确切的答复。

“感觉吧总觉得该尽量快点”

晴明倒下是在四月中旬。昌浩和成亲回京路上赶路赶得比较急,所以到家刚刚五月中旬。

应该快到望日(阴历十五月圆之日)了吧,不过今晚的天上堆满了云,星星月亮都看不见。

望着天空,昌浩眯起眼睛。

“想到爷爷已经倒下一个月了”

快点,再快点,必须马上去土御门殿看看。

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敲着警钟。

小怪皱起眉。这大概便是阴阳师的直觉吧?

昌浩是阴阳师。“视”力下降后,其他方面的感觉会变得更为敏锐。从这个角度来看,昌浩的警觉应该是不容忽视的。

晴明感觉到的“视线”也让人挂心。

小怪点点头。翻身问道:

“就算是到了土御门殿也不可能进里面去,你打算怎么办?”

“暂且先在外面围着转一圈看”

昌浩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眨巴着眼睛听着声音。

是车轮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妖气。没有恶意的,很熟悉很亲近的妖气。

“啊”

昌浩拼命睁大眼睛看着周围。近了。虽然知道可是眼睛里却什么也映不出来。昌浩急躁地咬住了牙。

小怪也注意到了车轮声和昌浩的表情,飞快地转动视线,用前足指点着说:

“那边,在那边呢。停下来了!”

昌浩朝土御门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流过安倍家门的崛川上架着一条桥,从桥下灵巧地攀爬出来的妖车的身影清楚的显现在小怪的眼睛里。

“车之辅!”

听到呼唤,昌浩收服的第一个式——车之辅高兴地摇晃着车辕发出声响,像是在说:

“是我,我在这里!”

昌浩判断着距离,伸出手去。

“再往前一步,对对!”

在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空间里,果然摸到了什么。昌浩移动着双手辨认着。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够感觉得到,比自己个子还高的巨大车轮,大而结实的车壁。昌浩一边用手抚摸着,一边轻声说:

“车之辅对不起,我现在,看不见你了”

车轮中间温和笑着的鬼脸,大吃一惊地瞪大了眼睛。

车之辅不会说人类的语言。但是能跟小怪以及杂妖们大致交流。

它的车辕响动着,询问着昌浩脚边站着的小怪,这时,妖车后面的车帘突然大幅度地摇晃起来。里面飞出无数的杂妖,都是准备突然出来下昌浩一跳的,听到昌浩出人意料的话语,它们一下子都乱了。

“真的吗真的吗,孙子——”

昌浩确实看不见它们。不过声音气息却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反射性的刚要躲闪,却听到前方大量东西落下的声音。

“啊——!”

只见小怪白色的身体被看不见的东西压得倒在地上,四腿乱蹬着。

昌浩低头愕然地看着,一边恍然大悟地嘀咕着:“哦,原来这就是‘泰山压顶’啊!”

在旁边看着确实有趣,而压人的一方也确实乐在其中。

当然这只是在事不关己的情况下才成立。

而另一边,泰山压顶初体验的小怪,因为个头比昌浩还小,被压在小山一样的杂妖堆底下怎么也爬不起来。

看不过去的昌浩,像平时**拽自己一样,向小怪伸出手。刚把它拉出来放到自己肩膀上,它便怒气冲冲地开始抗议。

“你们!怎么不去压昌浩了!”

“喂,等等,妖怪的小怪,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不要叫我妖怪!”

小怪龇牙咧嘴地抗议一声,回头恶狠狠地瞪着杂妖们。

“一会儿压这个一会压那个,你们搞清楚好不好,这邦畜牲!”

堆成山的杂妖们沉吟了一阵。

唔”

“因为,嗯”

杂妖之一停顿了一下,撅起嘴说:

“压看不见的人是不道义的!”

“”

晚霞色的眼睛一眯:

什么道义啊!身为杂妖唱什么高调!

可是嘴巴虽然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脸上写着不满,心里却又不得不承认杂妖们说的也有一分道理,所以最终还是放弃了再追究。

昌浩半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揽着车之辅的头,现在心地善良的车之辅一定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吧?平时为了不吓坏路人特意藏起来的青白色鬼火,现在也为了使昌浩能看到自己特意点亮了。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你在这里呢。可是看不见的话,终究会有很多不方便的,也会给你带来麻烦吧?要是不想做我的式了也可以得哦?”

听到主人的话,车之辅大为震惊地使劲摇着车辕。

“它在说,主人就是主人。”

作翻译的是杂妖们,小怪仍皱着眉头生着气。

“式神哪,偶尔压上一次也是种体验嘛!”

“就是就是,感受一下也没什么坏处啊!”

“要是不介意的话,下次和孙子一起盛大地压一次!”

“再啰嗦!”

小怪大吼一声,仰头望着昌浩。

“走了昌浩,和这帮家伙们再纠缠下去天都快亮了!”

“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就照你说的,走吧!”

昌浩点点头,摸了摸车之辅的脑袋,说起来,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触碰到车之辅的头部呢。以前总是坐在车上,车轭呀车辕呀车轮之类都触摸过,却因为担心不合适没有抚摸过它的头和脸。

“今天我们只是出去走走,不需要用到你,你去桥下歇着吧,有什么事再叫你。”

车之辅听话的返回了一条桥下。

在一旁看着的杂妖们,一边挥着手目送着向东走去的昌浩和小怪,一边议论着。

“看不见的话,岂不是比较糟糕?”

“就是啊。首先是我们感到不好玩!”

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其中一只带着复杂的脸色嘀咕着:

“唔”

“咦,怎么了?”

注意到它表情的同伴纷纷向它投来目光。长着三只脚的这个猿妖眯起一只眼睛迟疑着说:

“好像孙子的样子不,不是样子,应该说是气息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气息?”

同伴们异口同声地一起重复了一遍。猿妖有些为难似的点点头:

“好像跟我们很接近不应该是这样啊”

第九章

土御门殿在都城的一角,占地面积与东三条殿差不多一样大。建筑物也很高大。寝殿被众多对屋和附属屋所包围着,庭院也很宽广,和东三条殿一样有引水而成的溪流和小池,不过水池比东三条殿稍小一些。

“寝殿前面的庭院很大,可能考虑打到举行筵席的时候需要比较宽阔的地方吧。”

曾经进去过一次的小怪,走在昌浩旁边解说着。

昌浩一副感叹的表情。

“是嘛,连这也考虑到了啊,大贵族讲究这么多还真是麻烦啊。”

安倍家的筵席一般只会请些自家的亲戚,而且也不是所有人一起过来,而且集中在正月这个时间带里络绎过来拜年。

以晴明和吉昌的身份来说,安倍宅算是相当宽敞的了。大概是祖上传下来的宅子吧。以前昌浩从来没有留心过。

可是自从出仕以后,昌浩开始发现自家算是很特别的了。据昌浩所知道的情况,自家在晴明之前还没有出过五品以上的官员――五品其实也只是刚够资格进入金殿的小官而已。为什么会拥有占地面积那么大的宅院呢?

真是个谜啊。

“…喂,昌浩,看那边!”

“唉?”

昌浩的沉思被小怪充满紧张感的声音所打断。

晚霞色的眼睛带着警惕望着前方,顺着它的视线,昌浩发现前方的夜色中出现了一个头戴竹箔斗笠穿着僧衣的男子。

昌浩惊讶的眯起眼睛,这个人仿佛是见过的,究竟是谁呢?

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会,终于一惊,想起来了。

“啊,是那个正月里见过的怪僧。”

怪僧突然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头来,用手里的锡杖掀起了斗笠。

他看着昌浩露出了笑容,年纪大约三十岁,或者更大一些,或许和父亲吉昌年龄相仿。瘦瘦的脸庞与其说“精悍”,还不如说“骇人”。向这边投射来的目光好像冰刃一般寒冷,可能是因为比吉昌健壮,体形很清楚,个子比红莲他们要矮,但是比起昌浩来足足高了有五寸。

僧人慢慢开了口:

“…果然出现了啊,安倍家的小子。本以为时间也差不多了,老家伙也快不行了,是我下手的好时机了呢…”

“你说什么!…”

昌浩怒上心头大喝一声

僧人从喉咙里发出笑声

“不过你还嫩着呢,就你这程度,不费我吹灰之力!”

“…开玩笑!”

小怪往前跨出一步

“就是在安倍族中,这孩子也算是出类拔萃的!我不管你在打什么算盘,再放肆我可不客气了!”

僧人并不答话,只把锡杖向地上一插,上面的小环开始当啷当啷作响。

昌浩和小怪警惕地摆好姿势。

晴明感觉到的视线,据说包围着暗色的气息。

想起正月过后,昌浩和小怪曾经遇到过一次这个怪僧,他诱拐了藤原家的孩子,操纵着幻妖袭击左大臣家的长男,当时他突然消失了踪影,所以没有和他直接对决。

这家伙法力惊人,不能掉以轻心。

朝蓄势待发的昌浩和小怪俾睨一眼,怪僧突然转身便跑。

“站住…”

两人回过神来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怪僧虽然年纪比昌浩大了许多,跑起来却相当快,眼看着离昌浩他们越来越远。

“可恶!”

昌浩和小怪跟在后面全力奔跑着,不知不觉中跑过了土御门殿。

僧人横穿过京极大路,向城外跑去,昌浩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跟在后面追去。

跟在城内相比,人烟稀少地郊外更适合综合战,这样可以尽量避免伤到无辜的人。

跑到法成寺的旁边,一直来到鸭川河畔,僧人终于停下了脚步,向昌浩他们回过头来,跑了那么远的距离,男子的喘息却丝毫不乱,连脸色也没有一丝变化。

而昌浩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这家伙不是人,是妖怪吗?!…”

小怪恨恨地回答:

“大概是平时锻炼的好吧,人家是和尚,你想,不管是高野还是比睿还是鞍马(以上都是日本有名地寺庙的名字)可都是在山里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

昌浩一边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一边一步一步走近僧人。

因为使用了暗视术,所以他能够看的很清楚,而对方不知道是怎样的,是否和昌浩一样,使用了某种法术增强了视力呢?如果没有的话,那自己这方就有利得多了。

“…晻…”

僧人接印低吟,顿时锡杖发出尖锐的响声,上端的几个小环开始剧烈摇晃,金属的声音回荡在四周

昌浩警惕地做好了准备,这声音具有物理力量,曾经攻击过昌浩他们

大概是看出了昌浩地想法,僧人冷笑着:

“――小子,不要天真了!”

“什么?!”

霎时,法力膨胀爆发开来,顿时狂风大作

昌浩下意识地赶紧用手腕护在眼前,狂风吹得全身生疼。

耳朵里突然轰然一下,强烈的耳鸣直贯整个头脑,昌浩一声呻吟捂住了耳朵。

周围发生了变化

刚才还微风轻拂的鸭川河畔突然变得静寂无声,本该流淌着的河水像是冻结了一样停滞住了,刚才还能听到的一切声音都突然消失,一种怪异的压力向昌浩和小怪袭来。

“――被封在结界中了?!”

显出身形来的勾阵惊讶地咂着舌头

看到她的身影,僧人在竹箔斗笠下面眯起眼睛。

“十二神将…哦,难怪,是那老家伙的孙子嘛!”

以前对过招的是十二神将中的**,不过那**现在还在出云,一时回不来。

小怪浑身升腾起绯红色的斗气,白色的小妖怪现出了自己的原身。

看到这个情景,僧人摘下斗笠扔在一边。

“原来你也是神将之一,有趣有趣!和大名鼎鼎的安倍晴明的式神对决可是千载难逢啊!”

“你会为你这句话后悔的。”

红莲全身神气激昂,可是昌浩却制止了他。

“红莲,退下。”

金色的双眸向昌浩回望过去,没等他开口,昌浩往前踏出数步说道:

“对手是人,虽然身份不明但终究是人。”

“那么――”

红莲的手上生出火焰。

“让我来打破这个结界”

锡杖插在地面的声音又一次尖锐地传来.

“休想!”

僧人重重地念着咒,高高举起锡杖。

与此同时,僧人周围出现了无数地玄兽。

“幻妖”

与昌浩地惊呼相呼应一般,幻妖们一起扑了过来.

红莲和勾阵摆好了身形,虽然不能对人类出手,但对方若是幻妖则另当别论了。

可是…

“十二神将,我说过‘休想’了”

僧人右手放在胸前结印,低低地诵出咒文,他的声音被幻妖的鸣号声淹没,昌浩分辩不出他念的是什么咒。只觉得背上腾起一种类似战栗的感觉。

“什么啊…”

昌浩一惊,而幻妖们已经逼进过来

他急忙以手结印,这时,眼前突然一晃

“啊?…”

幻妖们突然消失了,不,不是消失,是昌浩看不见它们了。

而这时候,结界里的压力变得更加沉重。

昌浩坚持不住单膝跪在地上,双肩上的压力还在加大,他几乎一动也不能动。

“…畜生!…”

耳边响起低低的呻吟,昌浩一惊,是红莲!难道红莲和勾阵也受到了法术制造的压力?

拼命回过头去的昌浩,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红莲!勾阵!…”

难以置信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地面长出无数怪异的藤蔓牢牢缠住了两个神将让他们动弹不得。而且还不光是简单的缠缚,只见藤蔓不断收紧,藤上的无数利刺扎入了神将的皮肤。

“什…”

压力又增加了,更大的压力向全身袭来,似乎红莲和勾阵承受着一样的重压,跪倒在地上的膝盖深深地陷进了地面。

连石块都承受不住压力而被压碎,扬起了沙尘。红莲勾阵挣扎着想要改变姿势,藤蔓却勒得更紧。利刺扎破了皮肤,鲜血不住地淌落,白色地沙砾被染上了斑驳的红色。

“咳…”

勾阵秀丽的脸庞被痛苦扭曲着,勒入喉咙的藤蔓让她呼吸困难地向后仰着脖子。红莲也是同样,压向他们身上的力量似乎比压向昌浩的更大,完全封锁勒他们的神力。

“…呜…这…”

牢牢缠住四肢的藤蔓力量越来越大,将两个神将拽倒在地上。缠住脖子和胸部的力量加大,呼吸越发困难。

“你们难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叫做‘封神术’的法术吗?这都不知道那就丢人了啊!”

僧人用嘲笑的口吻说

这个结界不光是用来将他们与外界隔离,更是为了对付属于神的末位的十二神将,压制他们的神力所设下的牢笼。

昌浩惊讶得变了脸色,一个人类竟然能够自由操纵压制神将法力的法术?

除了安倍晴明以外,竟然还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能耐。

“红莲,勾…阵…”

压力继续加大,似乎连骨头也快要压碎了,昌浩用手腕拼命地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勉力抬头看去,那僧人用冷冷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听说过了,安倍晴明率领的十二神将有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得伤人,不得杀人。虽然觉得没有必要杀你们,可是放任不管的话又会妨碍到我,只好不客气了!”

昌浩一言不发地瞪着僧人,这时候压迫感仍在加强,几乎压碎全身地力量袭来,昌浩拼命地抵抗着,寻找反击的时机。

“哦,还不死心啊?这个自不量力的小子!”

僧人的锡杖一挥。

轰的一声,耳鸣更加强烈了,昌浩感觉到有什么正在逼近自己,和压力完全不同类型的激烈冲击感袭来。

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向昌浩扑了过来,这是幻妖的气息,它们不是消失了,只是看不见了而已。

像是胸口被重重捶了一拳,昌浩喘不过气来,勉力支撑着的膝盖终于败给压力倒了下来。

昌浩横躺在地上,而压力却丝毫也没有减小,接近极限,骨骼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昌…浩…”

红莲断断续续地叫着,拼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他全身围绕着火焰地斗气,原本披散着的头发倒立着,额上的金冠发出暗暗的光芒。

勾阵拼命地扭动着脖子,盯着僧人。

此人的法力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一个人类,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法力?难道是天生灵力就强?可是有这么强大力量的人类,勾阵只知道一个。

设下结界,放出幻妖,不光封住昌浩一个人,还封住了两个神将――并且不是普通的神将,是十二神将中最强的两员凶将。

能一次做到这些,并且不费吹灰之力的法力,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怒…”

真言没有能够念完,拼命想要使出的法术没能使出来,昌浩痛苦地扭曲了脸。

呼吸困难,肺部被压迫,气管不畅通,耳朵里响着剧烈的心跳声

耳边的声音被风声打断,紧接着冲击袭了过来

幻妖的吼声刚传入耳膜,昌浩的身体便被撞飞了出去

“腾…蛇…”

红莲向勾阵望去,只见她正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她的神气传来包围了红莲的四肢。

缚住红莲的藤蔓在勾阵的神气下暂时僵直了,抓住这个机会,红莲的火焰喷涌而出,藤蔓一下子被烧成了灰烬。

升腾的鲜红的火蛇飞舞着,缚住勾阵的藤蔓也被烧成了灰烬,她一边咳嗽一边站起身来:

“昌浩!…”

勾阵用左手拔出笔架叉,挣扎着迈动乏力的双腿,朝着正向昌浩喉咙咬下去的幻妖冲了过去。

神将们可以看到幻妖,是僧人用法术将它们隐身了。

“你!――”

红莲的双眸变得通红,激昂的斗气剧烈地震撼着结界壁。

见到这情景,僧人狞然一笑,将手伸入怀中,脸上不见一丝荒乱:

“…这程度还真的不够对付你们啊,没办法…”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一边自语着:

“虽然不乐意。不过还是试试凌寿给的东西吧,究竟能起多大的作用呢?…”

拉着勾阵的手,昌浩好不容易站了起来,看到僧人手中的东西,他猛然一惊,背上升起一阵难以言语的寒意。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红莲的背影。

红莲带着怒火,全身喷薄着灼热的气焰,如果这不是红莲的话,昌浩大概会吓得浑身颤抖吧?

可是这个僧人,面对着十二神将中最强的凶将所放射出来的斗气,为什么居然还能这样一脸平静?

“喂,安倍家的小子啊…”

大概是注意到了昌浩的视线,僧人冷冷地说:

“带着这种东西,有什么意义?”

僧人所指的是神将们。

昌浩忍着剧痛,怒喝一声:

“你说什么!”

“我在说‘碍眼’!这些式神,安倍晴明,还有你,通通碍眼!”

僧人的眼睛,这时候开始放射出冥色的怒火:

“一切阻挠我的人都碍眼!”

僧人手中的黑线,像有生命一样剧烈扭动着,黑线越变越粗,像一条没有四肢的蛇一般向昌浩他们游来,围绕他们打着转。

昌浩他们倒吸了一口凉气,黑线正源源不断地放出妖气。

“咒具吗?不,不像,这是…”

这不是昌浩所想象的东西,它放出的妖气远远超过了僧人的法力。

本已逃脱了的束缚再次出现,瞬间将三人缚住,这一次比刚才缠得更紧更激烈,而缠绕其上得黑线放出诡异的光芒,吸蚀着所接触之处的精气。

“…这是…头发?!…”

昌浩的声音嘶哑了,寒意向周身袭来,不管是行动还是思考的力气都被掠夺了,好像贫血一样,膝盖软软地跪倒下去,他拼命不让自己昏迷过去,极力从喉咙里挤出红莲和勾阵的名字:

“莲…勾…”

可是连这也渐渐不成声音

而红莲和勾阵正承受着远远超过刚才的重压。

为什么,世上怎么会有人类,能够将十二神将的力量的封得如此彻底?

“…勾…”

红莲低低的呼唤,勾阵只能用眼睛的动作来回应,从红莲咬出了血痕的嘴唇,发出凄绝的声音:

“那是…人…还是…妖…”

那法术,不是人类的法术,那妖力,也不是人所能具有的。在他们的周围打着转的幻妖,正等待着猎物所有力气都被消耗光的一刻。

可是,那个僧人…

“…不是…妖…他…”

他是确确实实的人――勾阵的唇语,映在红莲的眼里,她的喉咙被黑发压迫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十二神将有一条必须遵守的义理:不可以杀人,不可以伤害人、对人动手,这是从根本上否定十二神将存在意义的做法,神将是应人的希望而生的,有人才有神将的存在。

可是…

红莲全身蓄力,封印的金冠开始发出淡淡的闪光

鲜红的双眸力放射出逼人的光芒

在这么一个来路不明却毫不掩饰敌意和杀意的人类面前,难道就这么束手就擒,任其宰割?

最重要的…

“…红莲…不要…”

察觉到红莲的意图,快要倒下去的昌浩用嘶哑的声音呼喊着:

不可以,决不能让红莲再一次触犯道义了!不能让他为了自己…

那个飘雪的冬日,当红莲第一次得知自己违背了义理时流露出的那种无助的神情,又一次浮现在了昌浩眼前。

昌浩知道在出云恢复记忆之后的红莲有多么自责,如果没有想起这些,红莲一定会轻松得多吧。

可是,红莲,对不起――昌浩一直在心里默默地说――我很高兴,你能为我恢复记忆我真的很高兴,虽然知道不该这样想,可是,真的好高兴,所以…

“…不要!…”

昌浩死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是纠缠在身上的妖力却一点都没有消减,甚至还在一点一点地增加。

红莲摇着头,周身的战气熊熊燃烧,望着红莲的勾阵,眼睛放着凌厉的光,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

昌浩艰难使着力气,吐血般喊出:

“不要――“

自己终究还是力量不够,如果是爷爷,一定不会让神将们落到这样的境地。

无能为力,自己是多么弱小,甚至没有了见鬼的才能,可是就算能够看到了,大概也没有办法打破现在的困局吧?这僧人的法力竟然如此之强。

都是自己没用,神将们才会受伤,才会触犯道义,已经好几次了,神将们,红莲,都是为了自己啊。

颤抖的声音,久久回荡着

“…绝对…不可以!…”

――身体深处,灰白色的火焰开始燃烧

最近开始,常常会梦见很久以前那些让人怀念的事情。

倚在垫子上的晴明,突然睁开眼睛。

“…啊,睡着了啊…”

坐起身子,夹衣从肩膀上滑落下来

看样子是守护自己的白虎怕自己着凉给自己披上的

自从倒下以后,自己便“享受”到了神将们过度的保护,现在已经是夏季过半了,这样的季节即使打个盹应该也不太可能会着凉吧。

“今天虽说稍微有点凉,但是也用不着…”

“比什么都不做好,这是我自己心情的问题”

白虎不以为然地一边说,一边警戒般朝已经关上了的悬窗外面望着。

“刚才昌浩他们出去了,今天还是翻墙出去的,他们今天走大门不也可以吗?”

深夜出去巡视时另当别论,像今天,这种晴明也知道他们要出去的情况,就完全没必要翻墙出去。

“这个就随便他,等他自己察觉吧。”

想到昌浩的老实淳厚的个性,晴明微微一笑,按理说跟他一起出去的小怪本来应该能想到这一点,可是看起来它还没有恢复常态想不到那么多。

不过,如果再过些日子,应该就可以恢复到跟以前差不多的状态了吧。

晴明苦笑这叹息一声,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睡着时所作的那个梦。

是关于很久以前的梦,梦中,连长相都记不清楚了的母亲,正低头望着自己。

晴明记事以后母亲便不在了,不是去世,而是不知去向。

长大后询问父亲时,父亲回答的是“不见了。”

而关于母亲不见了的原因,却怎么问父亲都不肯回答。

闭上眼睛,梦中的情景浮现在脑海。

母亲的脸庞因为逆光所以看不真切,看不清她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样的眼神看着年幼的儿子。

甚至连抚摩着儿子额头的那只手,究竟是温暖还是寒冷,是柔和还是粗糙,这些都无法知道。

只要平时应该是束着的黑发,散落下来垂到自己的脸庞,逆光的白色,和富有润泽的黑色鲜明地留在记忆里。

“吉平和吉昌也不记得若菜地长相了啊…”

听说儿子们曾经借助神将们地水镜看过一次母亲的长相,而自己连这都作不到,神将们也不知道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

叹了口气,晴明眨着眼睛。

以前自己从来没做过这样的梦,为什么自己倒下以后开始频繁梦到这些了呢?着难道在暗示着什么吗?

“…晤,大概是我的大限快…”

晴明用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嘀咕一声,白虎的眼角一跳,瞪着晴明。

晴明用余光注意到这个,故意装胡涂地不和他对视。

“――”

房间里充满了压抑地气氛,最近连笑话也不怎么说了。

晴明叹了口气,寻找着话题。虽然有点明显是没话找话地嫌疑,但是这样地沉默实在是让人觉得有点沉重,不,是太沉重了。

“对了,太阴怎么样了?”

白虎沉着脸盯着晴明看了一会儿,大概终究还是决定配合一下主人吧,两手抱在胸前回答道:

“在异界反省,她做地事我都从玄武那里听说了。”

因为太阴在出云有点出格,所以回来后马上被白虎逮住,为了不受干扰特意带回异界,促膝谈心了四刻钟(相当于现代两小时)

听到这个时间,晴明脸色一凛:

“…四刻?…”

白虎一脸不以为然地点点头。

“对她不花这么长时间细细教诲,她根本就听不进心里去。”

顺便交代一句,白虎的说教既不是厉声训斥,也不是拿气势压人,而是把太阴的哪种行为不对为什么不对,从第一到第十条有理的分析出来,以此来促进她本人的自觉,接着再从第一到第十细细罗列出以上行为今后不可以再犯的理由,实在是再繁琐不过的过程。

顺便再交代一句,白虎的这种说教只是针对在非常时刻发作的太阴,平时他也不是这么细腻的男人。

这也是白虎之所以成为太阴弱点的原因。

“…晤,既然已经在反省了,那就适当点啊。”

四刻钟的说教实在是够让人受的,晴明说着没什么意义的句子。

“哦,对了,玄武和**该从道反回来了。白虎,麻烦你去接他们一下好吗?”

“好的,他们现在大概到哪儿了?”

白虎站起身,晴明用手指揉着太阳穴计算着。

“玄武他们启程的报告是今天早上收到的…”

白虎点了点头。

“啊,那么我大概有数了。”

拉开朝向庭院的窗户,白虎临行前回了一下头。

“有什么事的话叫他们谁出来好了,现在青龙天后应该能马上过来。”

“哦,天一朱雀呢?”

“好像去安慰垂头丧气的太阴了。”

白虎说完便滑入风中飞走了。

晴明望着慢慢关上的窗户,自言自语一声:

“…那个太阴吗?…”

看来白虎的说教果然可怕。

“我批评昌浩的时候,是不是也该试试这种方法呢?”

要是小怪现在在的话,肯定会强烈反对道:“别,绝对会招人讨厌的!”晴明的教育方法一直很开明,所以也沉重不起来,要是突然转变成白虎的方法,大概反而会被认为有什么恶意吧。

正在一本正经地考虑着这些,晴明突然停下了动作。

“…”

身体突然打了寒战,肩膀大幅度地颤抖着,晴明吃了一惊。

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胸口发闷,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晴明面无血色。

“…昌浩?”

话刚出口,冷汗便不住地淌落下来,寒意不断袭来,难以言喻的感觉一阵一阵的冲击着胸膛。

血,好像在倒流一样,在胸口,在身体内部,仿佛刮起了寒冷而激烈的风暴,化作警钟不断的鸣响。

胸口怦怦地跳得更急了。

晴明得脸色变得更灰,低语着:

“不可能…怎么会…”

可是,这情况只要一个解释。

是那孩子的血在呼喊,那孩子的血觉醒了,它的波动唤起了晴明体内沉睡的东西。

晴明想起了初春时在贵船,那座山的祭神对自己所说的话,神灵庄严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别再勉强自己。”

拥有过多的力量反而会反噬自身,走向毁灭。

“晴明,怎么了?”

感应到主人气息的剧变,青龙从异界赶来,看到主人非同寻常的神情,青龙严肃地眯起眼睛

“怎么了,镇静!”

“我得去找昌浩!”

晴明站起身,却被青龙拦住:

“不行!”

“闪开!”

晴明厉声喝道。

青龙冷冷地盯着晴明。

“去了你的寿命就会缩短――我们的主人是你!”

“你的主人在叫你闪开!”

“不行!”

晴明满是怒气的脸突然骤然变冷,而双眸里电光闪烁笔直地射向青龙。

凝视着吃了一惊的青龙,晴明冷静地开口问道:

“――宵蓝,赐给你这个名字,将包括你在内地十二神将收为式神地人,是谁?”

没有起伏地语调,却像惊雷一般撞击着青龙地鼓膜。

青龙咬住了牙,捏紧拳头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是你,安倍晴明。”

“那么,遵从主人的命令是式神的职责,退下,宵蓝,你阻拦不了我的意志!…”

第十章

火焰,燃烧着。

从身体内部燃烧着,这灰白的火焰。

心脏砰砰地跳得好急。

耳内,有声音胎动一般一遍一遍回荡着

“天地玄冥!虚空无象!阴阳!破障!清净!幻象!”

纠缠着全身的藤蔓突然停止了动作

又一阵更为激烈的脉动激荡着全身

睁得大大的眼睛,却没有了焦点。从失去意识的眼睛里映现出来的是身体内部燃烧的火焰。

感觉到背后突然传来强大的力量波动,红莲惊讶地回过了头.缠住他四肢的藤蔓突然僵硬石化,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昌…浩……”

缓缓向前走去的昌浩,面无表情地盯着怪僧

“…此法断却凶险…”

昌浩的全身都被异样的力量包围,这是从他自身内部所发出的力量的波动

“…铲除邪恶…”

僧人的脸色开始有些变化.虽然是安倍族人,但始终只是一个小孩,刚才还束手无策被自己的法术折磨地那么狼狈。

可是现在,这力量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他隐藏了实力?这表情,这逼人的气势,跟刚才太不一样。

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一脸惊愕的僧人,突然恍然大悟般眯起眼睛,嗤嗤一笑。

“…哦,原来这么回事…”

他瞥了一眼手中残留的黑发,冷冷自语到:

“是这样吧,凌寿?”

那不是人类的法力。

妖异凌寿对自己说他的猎物只是那个老人,安倍晴明。但是对自己来说,说不定这个孩子也是阻挡自己前进的障碍,因为不管怎么样,这是个继承妖异血液的孩子。

是的,妖异的血液――

“虽然被你这么利用十分不爽,不过没办法…”

一定是因为要对付晴明的话这孩子是个障碍,凌寿才把这个对手塞给自己吧。这么猜测应该没错。

而凌寿嘴上说着助自己一臂之力,实际上却把自己当作了一枚棋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不是棋子,自己都一样。

僧人一挥锡杖,大声喝道:

“和妖怪动手也是一大乐趣。”

锡杖上的小环开始当啷作响,一直在伺机而动的幻妖们一起向昌浩扑了过去。

…滚开!……

昌浩的眼里闪着残酷的光

右手挥动刀印,尖利的咒文回荡着

“降伏!”

刀印的轨迹变成了风刃,霎时如数的幻妖被劈成两半.刀刃没有就此停息,而是直扑僧人的脚下,卷起大片的沙土。

昌浩的体内生出更强的脉动,浑身放出的力量波动渐渐开始带上清白色的磷光

一旁看着的红莲和勾阵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昌浩波动的力量,那不是灵力

“…那是…”

昌浩本该看不见那些幻妖,但刚才显然是瞄准了它们放出的风刃.难道是丢失了的见鬼之才回来了吗?不,这决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那是…妖力!”

“不对!那是……”

对勾阵的喃喃自语给以坚决的否定,红莲突然倒吸一口冷气。

晴明的身世.晴明妖异的血脉。

安倍晴明身上继承了妖异——善狐的血.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善狐,那是具有通天之能,与神灵同列的狐狸。

“天狐!……”

围绕昌浩的火焰,便是其象征——狐火!

消失的幻妖再次出现,又一次向昌浩扑来.而昌浩却对此看都不看一眼,他的目标是眼前的怪僧。

“…伏魔之愿…”

在封闭的空间中,昌浩只听见自己的声音.

好象被热浪蒸腾着一样,一切的东西都失去了现实感.能听见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几乎盖过这心跳声的,生出熊熊火焰的波动声.

“雷神!召唤!”

强韧的结界被轻易穿透,白银般的闪电从天空径直劈向怪僧。

剧烈的闪光灼烧着视野.连红莲和勾阵都用手腕挡住了眼睛。

狂烈的冲击震动结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结界保护了周围免受更大的灾害

僧人依旧站在原地.满不在乎的笑着,挑逗般摇响了锡杖

昌浩胸中灰暗的意识摇晃着.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被激烈的波动吹得上下翻滚,冷冷的眼神直直盯住僧人。

“还没完。”

体内最深处,又生出了新的波动。

这到底是什么,昌浩顾不上考虑。

没被雷电劈到的幻妖们又在蠢蠢欲动。

为什么本该看不到的幻妖突然能看得这么清楚,这一点昌浩也不知道。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

猛烈的咒力像龙卷风一样盘旋而起。

“摧破!恐怖!圣怒语者!不动明王!”

昌浩只知道自己需要力量,保护红莲和勾阵的力量。像祖父那样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全力保护式神的力量,用什么交换都可以。

僧人挥舞着锡杖,上端的小环互相撞击着,当啷当啷的声音不断回荡着。

空间在扭曲,偏离方向的气流化作漩涡直奔昌浩而来。

突然,脚下开始摇晃,世界大幅度倾斜,所有的声音都在一瞬间消失。

跟之前完全不同的脉动袭来,瞬间变成剧烈的冲击,过于强烈的力量霎时间向自己反弹而来。

“啊…”

幻妖们乘隙喷薄着刚才受到抑止的妖气,露出獠牙咆哮着。

“昌浩!”

呼唤声在耳边回荡。

单膝跪地的昌浩睁大了眼睛,剧烈的疼痛像是贯穿了太阳穴,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血红。

向自己扑来的幻妖的身影,在无声的世界了显得格外的缓慢。

野兽的咆哮冲击着鼓膜。

屏住呼吸的一瞬,一条火蛇冲到了自己脸畔,缠住向自己袭来的幻妖将其烧成了灰烬。然后搅乱了气流的漩涡,越变越粗径直向僧人扑去。

被火焰包围的昌浩眼里,突然点亮了自我意识的光亮,之前被什么抑止了的感情洪流在脑海里喷涌而出。

不对,自己不是为了让红莲做这样的事情才使用这力量的!虽然有这样的愿望,可是心脏却不自然地跳得那么急。

火蛇在游动,那是红莲的火焰,在那条延长线上站着的,是谁?

十二神将的义理,不能让红莲再一次触犯――

在风里翻腾着的黑色僧衣,锡杖插在地上,回荡着小环的音色,诡异、扭曲了的空间漩涡。其中剧烈扭动着向前的火蛇。

“不可以…”

完全恢复了神志的昌浩猛然地冲上前去,挡在焰蛇前方,用刀印刻下一道“一”字。

“昌浩,干什么!”

大惊失色的勾阵急忙举起笔架叉,可是即使用尽全力也已经来不及了。

红莲惊得呼吸不能,可是已经不能收回放出去的火蛇了。

“禁!――”

红莲的火蛇径直撞上了昌浩设下的屏蔽。

激烈的神气和灵力相撞,伴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互相抵消了。

然而如此剧烈的冲击却也没有能打碎结界壁。

用尽浑身力量挡住了红莲火焰的昌浩虚脱般地跪倒在地。

“――蠢货!”

突然一声嘲讽撞击着耳膜,与此同时锡杖向昌浩的背上挥落下来。

“啊!…”

僧人用锡杖按住手足无措的昌浩,威吓着红莲和勾阵。

“不许动!”

幻妖的獠牙眼看就要咬向昌浩的脖子。

用离魂术将自己的魂魄从体内逼出,晴明飞一般的速度顺着昌浩的气息追寻而去。

京城的东侧,向着这个方向的足印突然中断。

“昌浩!”

心急火燎的晴明身后跟着青龙,虽然因为愤怒而歪着脸,但是既然明知道自己无法阻拦晴明,他只有跟随主人而来。

突然,晴明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

“…”

他停下了脚步,这个视线,他曾经感觉到过。

“那是,土御们殿的…”

“你终于来了,安倍晴明!”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男子叉开双腿拦截在了晴明和青龙面前。

长过腰际散乱的黑发在风中飘动着,刘海遮盖下的双眸闪着森冷的光,径直射向晴明。

“拥有和我同样血液的,人类的混血儿,你的血液一定能把那家伙吸引过来。”

男子慢慢逼近,阴森狞笑着,傲狼那件事没能把晶霞引出来,却意外发现了人类的亲族,那孩子呼唤同族在力量还不够强,换作眼前这人的话一定没有问题。

男子从喉咙深处发出笑声,他浑身散发着深不可测的妖气。

“好了,快用你的血液把那家伙叫来。本来我也可以杀了你剜出你的心脏来。但是我心肠仁慈,不太想杀生!”

青龙上前一步,青色的眼眸里放射着酷烈的光芒。

“你是什么人”

男子嘴唇一瞥,冷冷说道:

“这里没你的事,滚开!”

霎时间,男子的妖力向青龙猛烈扑来,交叉双手正要抵抗的青龙,耳边突然响起男子故作优雅的低语声:

“虽然我不太想随便杀生…”

“什…”

“可是嫌你太罗嗦…”

带着凄厉的回响,在话音为落之前,青龙的右肩已插上了一把利刃,不,那不是刀剑。那是男子伸长的利爪。

“卸掉你的右臂怎么样?不要紧,少条胳膊又死不了。”

男子冷冷狞笑着,手指稍稍动作,利爪在青龙右肩划出深深的伤口。

青龙脸上一皱,没有呻吟一声,下一个瞬间他已冲到男子胸前放出冲击波,为了逼近对方,他硬是让男子的利爪完全插入了自己肩头。

男子被冲击波震得后退几步,爪子也从青龙右肩拔出。鲜血从青龙肩头的伤口喷薄而出,可能是肌肉也受了伤。他的右臂几乎无法自由活动。

“青龙,退下,你现在的情况…”

主人在急声呼喊,可是青龙却径直挥起左臂,召唤出他的大镰刀,镰刀的刀柄长度几乎与他的身高差不多,刀刃长约三尺,形状宛如一弯新月,闪烁着凉凉的寒光。

青龙全力挥动大镰,掠过错不及防的男子的腹部,刀刃闪过,手里一沉,砍中了,但可惜太浅了。

“哼!”

青龙有些懊恼,而他的肩头仍在血流不止,他显然伤得不轻。

“青龙!”

男子的妖力非同小可,晴明几乎从未遇到过这样能耐的妖怪。与其说是妖,毋宁说已经接近神了。

男子舔了一口自己腹部流出的血,狞笑着说:

“快,用你的血把那家伙叫来吧,叫吧!”

“少罗嗦!”

青龙又一次杀向男子。

“真是纠缠不休的家伙,死去吧!”

男子一副被搅乱了兴致的样子,拔下一根头发向青龙吹去。

猛烈的妖气铺天盖地而来,发丝不断膨胀变粗纠缠着青龙。捆住了他。而男子的妖气则化作激烈的重压向青龙迎头压了下来。

青龙坚持不住倒下来,用膝盖苦苦支撑身体,朝晴明大喊道:

“别管我,快走!”

晴明朝他怒喝一声:

“怎么可能!”

男子的双眸逼近晴明。

晴明不由的栗然,以自己子现在的状态,对付这样的妖怪,确实是全无胜算。

男子冷酷的微笑着

“…用你体内的血叫出她来,快――”

妖怪的眼睛闪着阴暗的光,像是与之相呼应一般,身体最深处沉睡的血液开始苏醒,晴明的心脏开始不自然地跳动。

血液在翻腾,人类的身体无法承载的妖异的力量,正要反噬自己的身体,法术使用得越多,作为消耗掉的灵力的补充,异形的力量就越接近觉醒。

原本就已经很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力量,这将会送掉自己的性命!

剧烈的疼痛向全身袭来,让晴明几乎无法呼吸。他捂住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

大概昌浩此刻也在用此人所说的血呼唤着自己吧,肯定是这样的。

疼痛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越变越强,一阵一阵地向周身袭来。

“晴明!”

是青龙少有的嘶哑的呼喊,他像这样呼唤主人的名字,是自五十多年前那件事以来第一次。

男子也不对晴明怎么样,只是力量俯视着痛苦地喘气着的他。

“――我们族类的力量,对人类的身体来说太过强大,处理削弱生命以为没有任何好处!你的母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

男子饶有兴趣地耸耸肩,蹲下来看着晴明。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说不定还是被我杀掉的家伙呢?来,说说看嘛!”

晴明一怔,眼前这男子,究竟在说什么?

幼年突然失踪的母亲,从父亲那里听说到的名字叫做――葛叶。

“她说过同族的血会相互呼唤的吧?说啊,你母亲的名字叫什么?…”

“――凌寿,果然是你!”

凛然的声音突然冲击着晴明的耳膜,嗤笑着的男子眼睛顿时一亮。

晴明突然睁开眼睛。

“风斩!”

拼死放出的凄绝灵力,骤然化作风刃劈向男子,然而却被他轻松躲过。

体内的疼痛变得更加剧烈,让晴明几乎要昏厥过去。他拼命让自己保持清醒,费力地睁大眼睛。

青龙看着像是被弹出去一样后退几步的男子,顺着男子的视线,青龙发现晴明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纤瘦的身影。白银般的长发飞舞在夜空中。

“…杀戮同族的凌寿!你为什么对寄身于人世的族人也要下手?”

面对严厉的质问,被称作凌寿的男子眼露凶光:

“为了找到你,晶霞!为了从你那里夺走天珠,带回九尾的身边!”

“九尾?”晴明忍着剧痛喃喃着,这是在遥远国度的一个大妖怪的名字。

“…是吗?投奔九尾军团苟延残喘了啊,你这个天狐族的败类。”

晶霞扬起细细的手腕,轻松一挥。

压在青龙身上的凌寿的妖力骤然消失,与此同时凌寿全身裂开无数伤口,鲜血四溅。

“…强,果然很强啊,晶霞!所以九尾才不能让你活在世上!”

凌寿浑身的妖气翻腾着,虽然他是与神灵想通的天狐一族,但他的力量却因为沾满了同族人的鲜血而变得污浊邪恶。

但是,其强大却不容否认。

“不想死的话赶紧滚开,我不追你。”

晶霞的话语让凌寿发出嗤笑。

“不要说梦话了!没听到我说我要你的天珠嘛?”

就在这时――

“归命!普遍诸金刚!暴恶魔障!大忿努者!摧破!恐怖!圣怒语者!不动明王!”

单膝跪立的晴明,突然用裂帛之声诵出真言,向凌寿施放出巨大的灵力。

“晴明!”

青龙大惊失色,叫声呼喊着主人的名字。

凌寿仓促闪身,而晶霞乘机飞身过去,尖锐的爪子一闪而过。

凌寿的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晶霞颇为遗憾地咂了咂舌,让他躲开了,只划破了层皮。

不过晴明放出的法术似乎还是给了他一定的打击,凌寿踉踉跄跄地站定,恨恨地说:

“…晶霞,你不许逃!要是再找不到你的踪影――”

手指狠狠地指向晴明,凌寿阴险地笑着:

“我就杀了这个人!…你这么好心肠,一定不会丢下流着跟你同样血液的人不管吧!”

晶霞的目光一沉。

凌寿看在眼里,放声大笑一声,与此同时巨大的妖力破空而来。

“畜生!”

青龙将大镰刀挡在前面,与妖力相撞,卷起纷纷扬扬的尘土。

再看原处,凌寿已经消失了踪影。

晴明一边用手按着胸口,一边缓缓转过头来:

“…天…狐?”

细细一看,于危难之中救下自己的天狐,外貌比凌寿显得柔弱得多。

“是的,拥有我族血脉的人类啊…”

晶霞眯起眼睛。

“这力量会吞噬你的生命――天狐之血一旦苏醒就会没命,一切继承了这血液力量的人都是一样!”

僧人的锡杖抵在背上,昌浩不住地喘息着。

呼吸困难,除了锡杖的压迫之外,还有身体内部狂乱的力量正在侵蚀着自己的身体。

不带热度的火焰再体内燃烧着,昌浩能够感觉得到。

昌浩抓着地上的沙砾,沙石深深地扎入手掌,唯有这疼痛可以让他保持着神志。

“这孩子马上就要死了,妖异的血正在侵蚀着他的灵魂呢。”

僧人以昌浩威胁红莲勾阵不许动,他们的脚下,法术变出的藤蔓又一次出现,顺着他们的脚开始往上攀爬。藤蔓爬过的地方变得麻木,知觉正慢慢消失。

红莲的眼里燃烧着怒火,愤恨地瞪着僧人。

“放开昌浩!…义理之类,跟我无关!”

“腾蛇…”

“你再敢出手试试,不管你有怎样的能耐,我都照样杀了你!”

冷冷的宣告不光传入僧人的耳朵,同样也传入了昌浩的耳内。

本已意识模糊的昌浩,像是受到了重重一击,不,不可以,自己阻挡那火蛇为的是什么?

松开手里的沙砾,昌浩强忍着翻腾的剧痛,深深吸了口气。

僧人的注意力没有在自己这边。

“别做梦了,看来十二神将还真是群愚昧之众!”

站在红莲身后的勾阵,突然注意到昌浩的样子。

他松开了刚才一直紧紧攥着的手,食指一动一动,在空中比划着的――是字!

那是…

勾阵不动声色,只轻轻眨了眨眼睛,僧人没有察觉到。

红莲感应到勾阵细微的气息变化,鲜红的眼睛微微一动。

风,呼啸而起。

感觉到气氛说不出的异样,僧人低头望去。

昌浩的侧脸,这个本已失去力气,在鬼门关纤徘徊的少年,居然还没有失去斗志,眼睛直直地瞪着自己。

眼眸深处摇曳着的,是代表了妖异之力的火焰。

“勾!”

红莲的叫声震彻天际,腾空跃起的红莲背后,勾阵挥舞兵刃隔空打出一道旋风真空。

乘着僧人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的瞬间,昌浩念出真言的最后一个字:

“破!”

大地轰鸣,剧烈震动。

僧人受到冲击踉跄了几步,但很快重新站稳。

一边用锡杖挡住红莲的攻击,一边狠命踢倒昌浩。

“归命!不净怒者!摧破!钩召!”

真言术带着凶猛的法力扑向红莲。红莲的身体被掀向半空,与此同时想要上前搭救昌浩的勾阵,却被无数幻妖挡住了去路,挥舞着笔架叉打散幻妖,眼前的一幕让她屏住了呼吸。

僧人的锡杖正向昌浩的脖子打下来!来不及了!

红莲发出嘶心裂肺般的咆哮,爆发出的灼热斗气霎时将所有的幻妖都烧落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僧人的动作突然像被什么阻碍了一样停止了。

液体低落的声音不断回响,紧接着是类似琉璃被打碎的破碎声。

原本死一般沉寂的空间里,毫无预兆地出现了这些声音。

僧人设下的隔绝了周围一切的结界,被外界的压力打的粉碎。充斥结界内部的法力,神力和妖力霎时卷起漩涡,化作迅猛的狂风,夹杂着沙砾,尘土,河水,风暴一样呼啸而起。

狂风中,僧人的锡杖被一杆银枪弹了回去。

与此同时,冰冷的水之波动将挡住视线的一切刹那间全部冲走。

僧人咂了咂舌,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新冒出来的两个神将,恨恨地咬着牙。

感觉倒望着自己的视线,昌浩慢慢睁开了眼睛:

“昌浩,拿着这个!”

迷迷糊糊的视野里,一双和夜幕同样颜色的眼睛正俯视着自己。

“…玄…武…”

“这是从道反巫女那里得到的,出云石的丸玉――为了弥补你失去的灵力,晴明向巫女求得的!”

一颗用皮绳串起的,拇指指甲大小的青绿色石头。玄武把它放在昌浩手心,让他攥紧,顿时,起先那样折磨着他全身的疼痛烟消云散了。

**端正银枪冷冷地裨睨着僧人。

“…重视义理的十二神将,居然会向人类亮出兵刃吗?”

**毫不理会僧人轻蔑的视线,少有地饶舌了一把。

“真不凑巧,我已经背负了一个人的血债!你要是继续攻击的话,不要怪我不客气!”

银枪的尖端,直指僧人眉间。

僧人脸上带着狰狞的恶意,故作惊讶地嘲笑说:

“是那个晴明给式神下的命令吗?有趣有趣,真不愧是妖孽的儿子!而你――”

僧人直指昌浩,两眼闪现更为阴森的目光。

“你也是妖孽,有那样的力量,就不可能是人类!”

昌浩在玄武和红莲的搀扶下好不容易刚站起来,一句话说得他瞠目结舌,胸口一阵战栗,浑身的血液好像凝固了一般。

“妖…孽…”

昌浩茫然地喃喃着,耳畔响起了红莲愤怒的呼喝:

“别说笑了,这算什么妖孽!你可更像妖孽多了!那样的…”

那样惊人的法力,连十二神将都措手无策。

僧人毫不在乎地大笑着:

“我是妖孽?哈哈,有趣!确实是妖孽,从把灵魂出卖给了地狱的死者这一点来说!”

面目狰狞地笑着,僧人眯起眼睛,用昌浩他们难以听清的声音小声说出:

“哼,看样子凌寿也失败了…”

他一晃锡杖,小环激烈作响,激荡的声音化作咒力向昌浩他们袭来。

玄武放出波流壁化解了来袭,飞扬的尘土像一道烟幕一样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尘土散去后,僧人已经消失了踪影。

第十一章

世界一片静寂。

昌浩抬头望着红莲和**。

“你们两个!我有话说!…”

勾阵想要拉一把仍站立不稳的昌浩,可是却被昌浩拒绝了。昌浩用自己的力气叉开双腿站定,让两个高高的神将并排站在自己面前。

“昌浩,怎…”

红莲心里想要催促他早点回宅休息,可是话刚说半截便被昌浩狠狠盯着吞了回去。

稍微一动便气喘吁吁的昌浩,连连深呼吸几次,然后终于大喝一声:

“――你们两个开什么玩笑!”

突然受到斥责的红莲**,目不转睛的看着昌浩,从昌浩目光的激动程度,两人这才弄懂昌浩是真的生气了。

**眨了眨眼睛,向勾阵投去困惑的目光,到底在为什么生气呢?勾阵在脑海里反覆回忆着遇到僧人以后的事情。

稍过片刻,黑曜石般的眼睛微微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啊啊,是说了什么玩笑话的,腾蛇对吧?”

“**也是,还有,算起来你也有份,勾阵!”

对于昌浩的话,勾阵一脸诧异。

“我也是?”

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勾阵莫名其妙的摸着脑袋,怎么想也想不通。

没有办法,勾阵只好也往红莲旁边一站,双手抱在胸前:

“请你解释一下。”

冲着三个一脸茫然的神将,气的脸色发白的昌浩大声吼道:

“我说过,不可以攻击的。”

“那是因…”

红莲反射性的开口,却被昌浩的目光所迫闭上了嘴。

昌浩一边大口的喘着气,一边继续大声说下去:

“我说了不可以,可是,可是你却不听。还有勾阵,也不阻拦红莲。”

勾阵轻微瞪大眼睛,原来是为这个啊。

接着,盯着好不容易明白了前因后果、面无表情的**,昌浩眯起眼睛:

“还有,**最后说了不该说的话。当中我的面,清清楚楚的说了。”

关于**毫不客气的大段宣言,昌浩记得很清楚。

“…”

**对此回以一贯的沉默,**虽然一向不爱搭话,可是今天这沉默却格外让昌浩着恼。

“我,我…实在不想让你们为了我攻击人类…”

握住丸玉的手掌好烫,不光是手心,刚才被冰火燃烧过的全身都在隐隐作痛。全身蔓延的寒战突然变成了热量,浑身都在发烫。可是,这些话,昌浩非说完不可。

一旁的玄武担心地朝昌浩和三个同胞交互看着。

昌浩震动着眼睑接着说下去:

“要是爷爷,你们一定不需要说那样的话,不需要做那样的事,一定…”

可是,都是自己太不中用,所有十二神将才会触犯了道义。昌浩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青龙发誓向安倍晴明绝对的信赖和忠诚。其他神将虽然没怎么把这话表达出来,但是肯定他们全体都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祖父能够获得这样的信任,是因为他有值得这样信任的力量。

并且,从未辜负过这样的信任。

再想想自己。

发誓要超过祖父,成为最高的阴阳师的自己。

这意味着自己必须具有能够让十二神将所有人信服的法术和能力,承担起与之相应的责任。

不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依赖神将们,获得他们的保护和帮助。而是要具有洞观全局的视野,创造条件让他们的能力能够得到最大的发挥。式神的主人必须具有的是这样的能力。这开阔的视野和准确的判断力是现在的自己所必须的。

自己的满身伤痕固然让自己懊恼,然而更为心酸难耐的是自己让神将们受了伤。

昌浩的肩膀震颤着,慢慢低下头去:

“每次…每次…都这样,让你们受伤…”

红莲和勾阵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确实如昌浩所说,满身伤口,血迹斑斑。

可是――神将们在心里反驳着――为了保护主人而受的伤,一点也不痛。不能保证主人的安全,自己的心就不会平静。本来该用自己的伤,换得主人的平安,可是自己却没有能够做的到。

像昌浩责备自己一样,神将们也在深深责备自己的失职。

可是现在如果把这些话说出来,一定会惹来昌浩更大声的怒吼吧?神将们选择了保持沉默。

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也听到过类似这样的话。

年轻时的安倍晴明,也曾这样为自己的无力叹息,为自己没能发挥好作用而内疚。拥有再大的力量,也会有作不到的事情。

而十二神将却正是因为这而紧紧跟随他的。

对于他们而言,主人是他们的向导,指给了他们存在的价值,因人的希望而降生的神将,也因人的希望而存活。

而他们多年的主人,把他们这些非人类的、异端的存在称作“朋友”,这称呼,自从归入他的麾下以来这么多年从未改变。还有比这更让人欣慰的事情吗?

“…真的好懊恼啊…”

昌浩喃喃一声,紧紧地咬住了嘴唇。

玄武静静对他开口说道:

“…昌浩,我们受伤不是为了让你叹息的。”

咀嚼着话中的意思,昌浩露出惊讶的神情。

玄武抬头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炯炯有神。

“晴明希望我们保护你。我们想要遵从晴明的心愿,那么这个锁链关系接下来如何延续?你怎么想?我们的心意对你来说只能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吗?”

玄武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昌浩的拳头,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语言一样。

“…这个丸玉,是巫女像道反大神祈愿得到的。晴明担心你‘看’不见了以后体内的异形之血觉醒,让我们去道反请求巫女。我们去是因为有晴明的命令,但同时也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

玄武变得有些混乱有些激动,难以平静地游移着视线。

因为事先没想到会有需要说这些话的场景,所以不管是心里上还是词语上的准备都没有做好。玄武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由得有些焦躁。

要是白虎或天一的话一定能说得很清楚吧,玄武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擅长,所以着实有些辛苦。

“嗯,就是,我想说的是那个…要是懊恼的话,就好好修炼。别给自己说丧气话的时间…变强,变得不用这样就行了…那个…”

不知接着说什么好了的玄武一脸为难的表情,昌浩望着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

“可是,我还是,不想你们为我受伤…”

不想你们为了我,攻击人类,违背道义…

僧人的那句话,深深刺痛了昌浩的心。

――妖孽!

关于祖父有个狐狸母亲的传言早就听说,如果,那不是谣言,不是比喻,而是千真万确的事实的话…

如果在体内翻腾燃烧的冰火就是证据的话…

那么自己也不属于人类了?继承了妖异的血,妖异的力量,它们与自己体内的人类的血液相抵触,随时可能毁灭自己。自己就是带着这样的矛盾生活着?

低头看看手中的丸玉。

青绿色的石块,凉凉的不带一丝热气,镇静着昌浩的血脉。

一直沉默着的**,用不带抑扬的语调告诉昌浩:

“—这个据说可以补充你失去的灵力。”

昌浩抬起头,黄褐色的眼睛正静静望着自己。

“晴明认为,如果天狐之血是为了弥补你失去的灵力而苏醒的话,那么也可以用别的东西来补充灵力。”

不知不觉中好像偏离了原来的话题,不过这确实也是个重要的问题。

“…那么,有了这个,就能像以前一样‘看’见了?”

**和玄武同时点头。

昌浩抿着嘴,把石头挂在脖子里。

随即视野为之一变。

他看到了刚才看不到的东西,眼前的世界和见鬼之才丢失之前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真的…”

昌浩感慨着,红莲低头默默地望着他。

红莲一直在想,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为这个冒着生命危险救出自己的孩子,自己究竟能做什么?

红莲闭上眼睛,用手掌覆盖在眼睛上。

这个折磨了自己好久,一直都得不到解答的问题,就在刚才,被昌浩轻而易举的给出了答案。

这孩子,真像是照彻黑暗的光明,指引迷途的路标。

吐出一口气,红莲被小怪所取代。

“小怪,不要紧吧?”

昌浩想要蹲下身,却一个踉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嗨!…”

小怪着了慌,昌浩却赶在它前面开口说道:

“回家之前,先去一趟土御门殿吧――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快,快点!――身体深处有什么急促地敲着警钟。

玄武先回安倍宅报告情况,剩下的四人向土御门殿赶去。

昌浩的倔脾气大家都清楚,谁都知道现在想说服昌浩回宅休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靠毅力支撑着步履蹒跚的身体,快天亮的时候,昌浩和小怪终于抵达了土御门殿旁边。勾阵和**隐形守在他们旁边。

东边的天空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清流…除垢…金刚…”

从院墙的外边窥视着里面情况的昌浩突然皱起眉。

奇怪,有什么挡住了自己的灵力,让自己根本无法感知到里面的情况。

“…**,送我到院墙上面去。”

**显身,一只手抱起昌浩,轻轻一跃,小怪和勾阵也紧随其后跳了上去。

他们攀上的是南侧的围墙,土御门殿占地面积很宽广,光站在这里还不能够看到里面。

“要是被人发现了,就让**用他的神布遮挡应付一下好溜走。”

想好了退路--当然这种情况最好还是不要发生的好,昌浩让**把自己送到下面的庭院里,向中央的寝殿走去。

离寝殿越近,刺骨的妖气就越明显。

昌浩面色严峻地环视着四周,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设下的,而是花时间细细布置,慢慢发挥效力的那种诅咒。

昌浩突然一惊,猛地想起:那个僧人不是顺口说出了“一个月”之类的话吗?

莫非,这诅咒,是从祖父倒下那天起布置的东西?

“…应该会有什么咒具…”

神将们明白昌浩的意思,各自分头去寻找妖气的源头。

不管是作为正殿的寝殿还是作为配殿的对屋到处都死一般的寂静。不过因为也没有感到死气,所以应该没有死人。但是这么安静总有点可疑。

终于,昌浩在宫殿外面发现了一个小土堆。

用手刨开,只见里面埋着黑色丝线一样的东西。

“这是?”

轻轻用手指一碰,便感觉体温陡然被其吸走,寒意从指尖一下子传上了手臂。手臂不住地发颤。

“刚才…头发!”

是那个僧人拿着的带有惊人妖力的头发,僧人一定在这土御门殿打着什么主意,设下了咒术。

昌浩潜意识里不断鸣响的警钟,一定就预示着这个吧?

昌浩把头发拿在左手掌内,闭上眼睛,右手结印。

“清流…除垢…金刚…”

头发顿时灰飞烟灭。

昌浩又念动真言净化从此处四溢的妖气。然后站起身说:

“得赶紧把剩下的都…”

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慌忙抓住身旁的栏杆勉力维持平衡,闭着眼睛忍受着一阵阵向太阳穴袭来的强烈头痛。

“…”

这是贫血的表现。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昌浩用衣袖拭去额头渗出的冷汗。

“…糟了,今天要去寮的…”

已经好几个月没去工作了,今天不能不去。

突然想起刚回京时在大内遇到敏次的情景,昌浩苦笑一下。

要是今天又休病假,肯定又要惹他生气了吧,一定要坚持去。

深呼吸几下,昌浩一边绕着建筑物的外围向前走,一边凝神读着风里的信息。

空气没那么浑浊了。

“昌浩,找到了!”小怪从走廊下的夹层里探出头来。

“在哪儿?”

从傍晚起突然变得动弹不得的章子,静静数着自己的呼吸。

周围侍奉自己的侍女们都昏倒在地,怎么叫都没有回音。

章子本来还等着外面的侍卫、杂役们察觉到发生的变故,过来救助自己。可是谁都没有来,好像整个宫殿,甚至可能整个京城都笼罩在这令人恐慌的、异常的静寂之中。

能听到的,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

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呢?

虽然体弱多病,但是从被立为皇后那一刻起,自己便成了决定父亲命运的关键。如果有什么万一,一切必将会大乱。

那么…

…清流…除垢…金刚…

袭上心头的恐惧令章子不由得浑身颤抖。

如果只是自己一个人,那么什么都不重要,章子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自己的命运已经和父亲、从未谋面的异母姐妹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章子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心里这样呼喊了。

天亮后,一定会有人来救自己的。

――可是,如果天永远不会亮了呢?

当这样绝望的想法开始在章子的脑海里占据上风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恢复了自由,虽然因为长时间的僵直和颤抖,身体还不很灵活。

章子松了口气,慢慢坐起身。

寝榻周围的侍女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

“啊…”

章子浑身颤抖着跑过去,摇摇她们的身体,可是没有反应。最坏的预感掠过章子的脑海,她用冰冷的手指伸到一个侍女的嘴边试了试,终于眼前一亮:还有微弱的呼吸!

其他的侍女们也都没死,都只是昏迷而已。

章子大大地松了口气,激动得几乎都要哭出来,正在这时,有说话的声音传到她的耳边。

“谁?…惟盛?…”

章子念着家司的名字,因为过于紧张她只觉得嘴里好干,嗓子几乎都发不出声音来。

刚才说话的是惟盛吗?不,不对,惟盛的声音不是那样的,那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声音。

章子不寒而栗。

难得,让自己和侍女们昏倒的人来了?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处置自己?会杀了自己?

章子躲到帐子后面屏住呼吸,身子僵直。不行,必须赶紧想办法逃走。

“…这样就…了吧?”

章子侧耳仔细听着,诧异的发现那是个极年轻的声音,甚至可以说还带着几分稚气。

虽然好像还有别人在场,但是却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嗯…不要紧。别担心了,真是爱操心啊…”

“…?”

章子小心翼翼地钻出了帐子,披上件外衣,一手还紧紧攥起旁边的一把檀扇,算是聊胜于无的一种防卫工具。虽然这只能起自我安慰的效果。

心脏砰砰跳得好快,章子几乎都担心对方会不会听到这声音,一边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外间屋摆放着几道屏风,屏风对面本来是带窗的屏风门,因为到了夏天所以已经被拆走。现在因为装着格子门,所以站到屏风前就可以看到外面。

不要紧,不要紧,格子门那么结实,即使被对方发现自己,他们也不能那么容易就闯进门来。

心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膛,章子从屏风的缝隙偷偷望出去。

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昌浩喘着气,下意识地拽住身边的**的神布,使劲保持平衡不让自己倒下。

**让他这么一拽,反倒失去平衡,踉跄了几下。

在一旁看着的勾阵和小怪,脸色严峻,越发担心起来。

“昌浩…”

小怪喃喃着,似乎要说什么,昌浩用手势示意它不要说了,攥住最后一束妖发。

“除垢…转生净土…金刚…清静…”

断断续续终于将真言念完,昌浩使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在确定最后的妖发也化为灰烬,残留的妖气也都已被净化之后,昌浩松了口气,累的倒在地上。

小怪瞪着眼睛

“我就说叫你不要这么蛮干!!”

勾阵用一只手抱起冲着昌浩凶巴巴嚷嚷着的小怪

“勾,干吗!放下我!”

“你的火气我可以理解,待会儿会让你尽情发泄。”

“唉?不要纵容小怪嘛!”

“你给我闭嘴!”

冲插嘴者大吼一声后,小怪转头望向勾阵,勾阵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低头看着昌浩:

“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回安倍宅,**,把昌浩…”

**已经开始了动作,解下肩膀下的灵布,披在昌浩的肩头,然后双手抱在胸前问道:

“背,扛,抱,你想要哪种?”

这算是够尊重本人的意见了。

昌浩喘着气轻声回答:还是请背我回去吧。

就在这时,几人同时感觉到了有谁的视线正看着他们。

这院里的人应该都昏倒了才是啊。

“难道是刚才那个…”

勾阵瞥了一眼满眼警惕的小怪,谨慎的向四周望去。

寝殿格子门的后面,似乎有人活动。明明没有刮风,屏风开始歪倒,最后砰地倒在地上。

屏风后面,一个少女正带着惊恐的眼神呆呆的望着这边。

勾阵**大吃一惊,小怪微微皱起眉头,眨了眨眼睛,对他们俩的反应感到惊讶,过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

哦,除了自己以外,他们几个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呢。

昌浩惊讶得有些恍惚,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在这里遇到她?她应该在安倍宅里,应该好好地在那里等着昌浩回来才对啊。虽然不知道劝她多少次让她自己先睡,可是她却几乎没有听过,总是一直等到昌浩回来。

昌浩茫然的,下意识的喃喃一声:

“…彰…子…”

听到少年的呼唤,章子又一次大吃一惊。

这个名字,自己是知道的。

章子忍不住将手伸向格子门,开口正要问什么,却又犹豫了。

如果,是自己听错了呢?或者,是谁在故意诱导自己呢?

必须死死地守住秘密,无论对谁,都不可以放松警惕。

咬紧嘴唇,章子慢慢往后退去,突然发现少年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那目光,沉稳、柔和,而且温暖。

“…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章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你是谁?…”

少年有些为难地想了想,露出一丝苦笑:

“――一个答应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

少年说完这句,便转身而去。

“啊”

吃了一惊的章子终于下决心打开房门跑了出去,可是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怪望着**肩上昌浩筋疲力尽的脸,眯起眼睛嘀咕着:

“…什么阴阳师啊,不过是个半吊子…”

“我又…没…说谎…”

因为剧烈的头痛,连睁眼都觉得痛苦的昌浩,已经做好了今天完全缺勤的心里准备,想着明天可能迎来的责难,真是让人伤心。

自己是这么努力,这么努力唉。

回到家中,却见天一正等着他们。

“天一…怎么了?”

看着诧异的昌浩,天一带着悲伤的眼神告诉他:

“晴明大人…已近大限了…”

第十二章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病榻上的晴明是带着这样轻松的口吻笑着说的。

和僧人的交战已经过去几天了。

回到阴阳寮工作的昌浩,偶尔会一边工作一边陷入沉思。

据说那一晚昌浩战斗的同时,晴明也使用离魂术跟一个叫做凌寿的妖力强大的妖怪交战了。

那妖怪还说:

“你的母亲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是我杀掉的呢…”

而就在那时,出现了另一个妖怪,帮助晴明杀退了凌寿,是一个叫做晶霞的,拿着一个叫做天珠宝物的妖精。

而且两个好像都是天狐族。

具有通天之力的异形妖狐,和晴明母亲同属于天狐。

昌浩表情沉郁,长叹了口气,用手按住胸口。

衣服下面挂着香囊和丸玉,两者都是保护昌浩的非常重要的东西。

晴明的体内沉睡着继承自亡母“葛叶”的天狐之血,据说在晴明的儿子和孙子中间只有昌浩继承了天狐之血。

所以祖父才具有那样强大的力量吧。

比起祖父来虽然很微弱,自己的体内同样也流着妖异的血液,拥有妖异奇特的力量。

――妖孽

胸口剧烈地疼痛了一下,僧人的话化为咒语,像针一样在刺着自己。

妖孽,继承了妖异之血,并非完整的人类,而且非人的力量会从体内侵蚀身体。

由于缺乏力量,植根予灵魂深处的记忆和力量复苏了,为了保护生命,侵蚀生命的力量复苏。

这是怎样的矛盾呢

“…那么…”

昌浩紧咬嘴唇,脸扭曲了。

在出云三时候自己身上出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全部都是因为沉睡于自己体内的天狐之血开始苏醒的缘故。

很久以前,封印妖怪傲狼的是叫晶霞的天狐。据说是救了晴明的白银之妖。

据说那个晶霞这样说过。

――那个力量,那个离魂之术会削减寿命。

如果想活下去的话,还剩一次。那是最后一次。之后要是再用离魂之术的话,你的灵魂就会被妖异之血侵蚀,你的生命也就到了尽头。

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爷爷大人――会死。

“…怎么可能呢…”

昌浩拼命地摇头,想打消这个念头,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可是。

拼命想要赶走这个念头,这个念头偏在脑海里萦绕不去。

自己并不是完全的人类,也许会被称为怪物。

唯一可以依靠的祖父现在也已经无法依赖了。

小怪别无他法,只有担心地看着昌浩而已。

小怪的原形红莲,拥有比人类长很多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不死之身的寿命。

红莲当然也担心晴明会有什么万一,可是那沉痛程度大概无法和昌浩的程度相比吧。

“…”

正垂头丧气地叹着气,突然从头顶传来厉声的呵斥:

“昌浩大人,你又在发什么呆?”

很有威势的呵斥声来自阴阳生藤原敏次。

“是,是,对不起…”

昌浩慌忙挺直腰,敏次突然逼近,用指尖戳点着昌浩说道:

“你听好了,晴明大人现在正在病中,你作为他的后继者,周围的人都注意着你的一举一动呢。你这个样子的话怎么行呢!”

“…啊…不…”

“晴明大人也许会因为担心你而无法安心养病呢,因为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很不可靠。”

小怪恨得牙痒痒的,凝视着低头咬着嘴唇的昌浩。

竟然被毫不知道内情的阴阳生说到这个份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气愤的事情了。

敏次只不过是一个常人,根本无法看到小怪一脸生气的表情,敏次抱着胳膊皱紧眉头。

“你虽然有些爱生病,可是却很努力。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点。但是,你在技艺上还是个半吊子这也是事实,必须得从一点一滴的小事做起…”

“…嗯,我问一下可以吗?”

拦住敏次的讲演,昌浩下定决心问道。

“什么啊,你有什么借口就说吧”

“不,不是说的这个!”

看到进入临战状态的敏次,昌浩慌忙订正,然后说道:

“…我…”

“我?”

“呃,啊,嗯!我看起来像个人吗?…”

敏次没想到是这样一个问题,所以显得有些出其不意,不停地眨巴眼睛。

一直在听的小怪突然扬起头看着昌浩。

昌浩是认真的,他想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那才是一个开始。

如果不再次确认自己到底是什么的话,就无法前进。

敏次沉默了一会,有些无奈似地眯起眼睛

“――哪能像一个人…”

昌浩缩起身体。

“你不还是一个像雏鸡一样的半吊子吗!别说这些废话了赶紧行动吧!”

敏次很难得的大声怒吼,愤然离去。

昌浩目送他的背影远去,觉得有些困惑似的搔起了头,好像刚哭过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昌浩?”

“…太好了”

敏次毫不客气的怒吼说出他自己的真心话,说明自己看起来确实是一个“人”。

想确认的就是这件事。

“…你真是个傻瓜”

小怪哎呀哎呀地叹着气,无需助跑就跳到了昌浩的肩头。

“你是个人啊,我可以作证…你想想看哦,这几十年来,就连那个晴明不也被大家当作人类看待吗?”

“啊…是啊。嗯,是这样啊…”

在觉得放下心来的一瞬间,突然睁大了眼睛,回头看了看肩头蹲着的小怪。

小怪晚霞色的眸子闪动着惊讶的神情

“嗯?”

“…没,没什么,必须得工作了。”

好久没有感觉过的肩头的重量让昌浩觉得很高兴,他故意用很轻快的口气掩饰过去。

藤壶中宫端坐于土御门殿的厢房,凝视着南庭。

“…中宫娘娘,风越来越冷了,好像也快下雨了,请您到里面来吧…”

藤壶中宫朝劝她进去的女官点了一下头,突然眯起眼睛

“…阴阳师…”

“啊?”

“年轻的,…和我年纪相仿的阴阳师,有吗?…”

听到中宫的问话,女官开始搜索自己的记忆。

“啊,有的。好像是晴明大人的幺孙,叫安倍昌浩的少年,据说去年刚进阴阳寮。”

中宫咬紧嘴唇低声喃喃着:

“…安倍…昌浩…”

你是谁?

答应了要保护你的阴阳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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