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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风雪黄泉崖(1 / 2)

 第三回风雪黄泉崖

“公子,酒煮好了!”

……

“公子,酒煮好了!”

……

“公子,酒煮好了!”

烛儿端着一壶滚烫的梅子果酒,静静地站在纱帐外。这已是她第三次重新煮过这壶酒了,帐中的公子却仍是没有丝毫动静。三年来,这样的情形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公子自幼身体内的阴寒之气太盛,所以每天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喝一壶刚刚煮好的梅子果酒。

她却不知,其实他一早就穿好了衣服,甚至还在她煮酒之前,比以往任何一天都要早。他只是睁着无神的双眼,呆呆地望着那淡青色的纱帐,不想动身而已。在他心中,一直有个声音告诉他:再等会儿,她应该就离开了,就不用每次因为只能远远地望着她那离去的背影而难过了……

然而,就在他想象着师兄师弟们众星拱月中,她渐渐消失在山门那条大道尽头的景象时,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时,他再也忍耐不住,急急地坐了起来,“哗”地掀开纱帐,差点就撞上了正端着热酒的烛儿。

烛儿吓了一跳,连忙退开几步,扭过头有些疑惑地向房门看去。

“羽师弟,你起来了吗?”随着一阵空灵而又不失温和的女子声音,来人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就此寂然无声。

他有些手足无措,连呼吸也急促起来,站在房门前,将手放在门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开门的时候,门却自动开了。他“啊”地一声惊呼,一连退了好几步才停住。

原来是房外之人等了许久,也不见房中回应,便轻轻推开了房门,却正好看到一脸惊讶之色的他。

他的目光不敢直接迎上来人,只得低下头,偷偷地向对方看去。只见她站在门口,撑着一把玄伞,罩着一件华贵的素羽鹤氅,整个人都因风雪太大而被裹在一片白色里,只有那双明如秋水的漆黑眸子,穿雪破风、灵动如神,也正好打量着自己。

来人看着他躲躲闪闪的眼神,抿嘴一笑,开口说道:“怎么?师弟不欢迎我进来么?”

被她这么一说,他才如梦初醒,连忙让她进屋,目光中全是惊喜与紧张之色,偏偏口中只是说不出半个字来。

来人显然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微笑不语,一边收起手中的伞,一边轻轻地弹落沾在身上的雪花,这才走了进来。

随着她的进入,扑面的寒气直冲在他的脸上,冷得他一连打了几个喷嚏,看得旁边的烛儿一脸担忧之色。

来人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伞,将房门关好,有些歉然地正想对他说声抱歉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有两道既愤怒又畏惧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只有十来岁的侍女烛儿,秀眉微蹙,有些不悦却又不失分寸地问道:“怎么了?你恼我?”

烛儿被她这么一问,一撇小嘴,极不情愿地低下了头,小声嘀咕了几句大概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的。

他连忙走到来人的身前,低头躬身行礼,颤声道:“师、师姐,有、有事吗?”他的心狂跳不止,就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他心里止不住地暗自寻思道,从他拜入燕家的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位师姐,便似九天之上的仙女一般,遥不可及。平日里就算是想和她说上一句半句话的也是不能。

他一直觉得,在燕家的数千名弟子当中,胜过自己的太多太多,她应该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知道。今天怎么会突然前找?

就在他忐忑不安地望着她的时候,她却一直平静地看着他,只在开口之前,脸上才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红色,淡然说道:“我、只是来和师弟道个别!并无其它之事,会不会打扰到师弟?”

羽霄然瞬间惊得目瞪口呆,“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只顾连连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心中想道,他们说的果然是真的,她今天真的要走了,而且这一去,很有可能就再不回来了。

听说她要先去数千里外的京城,接任“凤师”一职,然后便会只身游历天下,诛魔卫道,得到天梧五宗的共同认可,就可以继任天梧之主。因为,她本就是天梧凤氏的嫡女——凤边秋。

只是,这燕家数千名弟子,她难道都要一一道别吗?……

“那么,半个时辰之后,我在黄泉崖……等你!”她装作若无其事地扫视着房间的摆设,轻快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准备离开,却无意间看到烛儿手中的那只酒壶,先是一愣,然后想起那个传闻,目光在门口靠着的那柄玄伞上停留了片刻,却没说什么,就此消失在了外面的风雪之中。

就在羽霄然感觉自己就要冻僵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传说中可以直通幽冥地府的无底深谷。漫天飘舞的飞雪中,一条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迎风俏立在崖边,宛若一朵空谷幽兰,静静地独自开放。

他心中一喜,黄泉崖终于到了,暗自松了口气,去不料身体猛地一晃,差点便要摔倒。

凤边秋看着脸色苍白,紧紧咬着冻得发青的嘴唇,一身狼狈的羽霄然,眼中闪过一丝歉然中夹杂着赞赏的神色,素手微抬,一道若有若无的气息,拨开片片落雪,便轻轻地扶住了他,赧然一笑道:“早知如此,就该换个地方。”

羽霄然从胁下取出那把玄伞,将它倒了过来,握着伞尖,想要还给她,口齿有些含混不清地说道:“对不起,让师姐久等了。”说着抬起头,第一次离得她如此之近。

她已将那满头的长发梳作了两根长长的辫儿,垂在身后,眉眼如画间,难掩那种少女独有的羞涩之态。素衣鹤氅下,浅黄色的绸衫间,随风飘动的朱色衣绦上,系着一只奇特的金色铃铛,衣袂轻摆,发出极为清脆的“叮”“叮”之声。

她看着他手中的伞,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便接了过来,随手扔在脚下的雪地中,笑道:“本来以为可以替你挡些风雪,既然无用,扔了便是,何必如此费事地带来。”

凤边秋正说着,不料羽霄然的身体却忽然一晃,径直就向雪地倒去。她“啊”地一声轻呼,连忙向前一步,伸手及时扶住已经全身僵硬的羽霄然,一边将自身炙热的道气注入他的体内,一边轻声道:“霄然师弟,你怎么了?”

他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想要说声“没事”,却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她先扶着他一起坐到雪地里,然后再将他拉到自己的双膝上,关切地看着他那吓人的脸色,一咬牙,也顾不了许多,红著脸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抱住,口中念动“火凤之咒”。

霎时间,四周空气的温度骤然急升,数尺厚的积雪,直接化成水气消失无踪,露出终年不见天日的青黑色山石。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两人却如在酷暑炎夏,周身尽皆燃起悬浮的烈火朱焰。然而,即便是如此,她却始终觉得,自己就像抱著一块万年玄冰,寒冷彻骨。一时间,就算是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开始后悔起来,明知他平RB就十分怕冷,却还偏要选在这终年积雪不化、寒冷至极的黄泉崖上为难于他,若是他就此……

凤边秋想着想着,猛地瞿然惊醒、急忙低头察探,待确知他一息尚存,这才略微安了些心。她感应到,在他体内,有一股至阴至冷的寒息,正一分一分地吞噬着他自身的纯阳之气。由于她与他本身的体质截然相反,她的“火凤烈焰”不但丝毫不能减缓那股阴寒气息的破坏速度,反而竭力去压制他体内的正阳之气。但她若是就此撤去她的那道“火凤之焰”,他的身体又必然会因为无法承受那道寒息而被直接冰化,那就彻底断了生机。

时间紧迫,不容她再犹豫不决下去,凤边秋心中暗暗说了声“救人要紧,爷爷,对不住,就原谅边秋这一次吧!”

她毅然解下腰间那只金色铃铛,接着抓起他的左手,低下头去,朱唇轻启,直接咬破了他的食指指尖。一滴殷红如丹的血珠,顺着他的手尖滴落在那只铃铛上,然后,又依葫芦画瓢地在她自己的右手食指上,也取了一滴血,同样滴在上面。

就在同时,羽霄然的神识也终于开始涣散起来,模模糊糊之中,似乎看到一脸凝重之色的凤边秋松开了自己的那只手,向后退去,双手放在胸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结成莲花法印,口唇微动间,原本安静地落在他掌心的那只铃铛,便似活了过来一般,先是不停地晃动着,接着竟自行跳了起来,悬浮在空中,嗡嗡作响,大放光明。

羽霄然已经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只见落在那只铃铛上面极淡的两道血印,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便似昂首摆尾的两条赤龙,围着那只铃铛游走不定,相互缠绕,起初还能勉强分辨,慢慢却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那万道金光中。

羽霄然猛然觉得头顶一阵剧痛,似有一缕神魂进入了他的体内,接着有道炙热的炎流,自掌心的“劳宫”注入腕侧的“神门”,沿着六阴六阳十二正经和任、督、冲、带等奇经八脉,周而复始、循行不息,而他自己也随即失去了知觉。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侯,第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她,正抱膝背坐在那崖边,清秀的小脸抵在双膝上,像是在欣赏着一件精妙绝伦的艺术品般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他的心神一荡,恍惚中,竟似过了百年之久。然而不等他明白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起时,她已经站起身向他走了过来,问道:“感觉怎么样了?还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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