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越南什么事?”胡铁牛没等人回答,先自己推了过去:“没关系,不方便说就不说,我理解。”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好奇心还这么重。要不是当年你不听劝,非要多管闲事,也不至于丢了一只耳朵。”戚寒玉摇头苦笑。
“嘿嘿嘿……爹妈给的脾气,我有什么办法?”
“跟你说也无妨。”戚寒玉皱眉,一丝黯然掠过眼底,淡淡道:“有个小人物跑过去了,手笔太大,五千万,我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凭他一个小会计,应该搞不出这么大风浪,暗地里肯定有猫腻。如果我没猜错……”她指了指头顶,接着说:“十有八九,跟他们有关。”
胡铁牛听出她声音中那一丝飘忽,他对戚寒玉十分了解,戚寒玉绝不是一个控制不好情绪的人。只能说明,有东西碰到了他心底的伤口。
雾气由茶杯内缓缓上升,细密的水珠挂在茶杯外侧,像树叶子一样展开的铁观音沉在杯底。谁也没有说话,空气似是突然凝固。
安静。
诡异的安静。
一种无法言语的悲痛感蔓延开来,很奇怪,在这个时候,方峥能感受到戚寒玉身上那痛彻心扉的悲伤。
(方峥有一次喝多了,大着舌头跟我说。悲伤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没有人能抓得住,没有人能看得见。它不像开心,快乐,人们高声唱,疯狂跳。但悲伤无影无踪,戚寒玉当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夸张的表情。可是方峥能够感受到割裂般的悲伤,割裂着戚寒玉的灵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铁牛叹了口气,沉声道:“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你知道你是在跟谁斗?他们不是人,他们是魔鬼!!!”
“魔鬼?”戚寒玉霍然抬头,双目噙着泪光,狠声道:“当我眼睁睁看着阿阳被割破喉咙的那一刻起,我也不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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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峥与戚寒玉经过胡铁牛的悉心指导,参加了他手下的一支旅行团,这样可以直接带过境,而且不需要签证等繁琐手续。他们跟着三十来号人坐进大巴,经河口,过境来到越南老街。
相貌甜美但声音剽悍的导游摇着小红旗,大声吆喝道:“下车啦,下车啦,30分钟自由活动。之后车门前集合,我们改乘火车去河内。”
众人呼呼啦啦下得车来,一把年纪的老头老太太佝偻着腰看啥都新鲜,年轻的小情侣赶紧掏出手机拍照,还有一家三口出行游玩的,男人警惕地盯着导游,生怕她搞出什么不购物不准上车的潜规则。为数极少的背包客形单影只,跟谁也不搭话,一脸的衰相,估计都是人生坎坷的单身狗,而且全是男性……
戚寒玉和方峥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急也没有用,跟着胡乱转转。方峥只感觉自己来错了地方,满大街的中国字,满大街的中国人,满大街的中国话。这简直就是中国的一个编外地区啊,低矮的建筑如同90年代的三线城市,大部分人都光着脚丫子踩着拖鞋。脑袋上戴着尖顶圆边的草帽,小摩托车和自行车为主要交通工具,行人则肩挑扁担,背着竹制背篓,吆喝着卖一些水果、小吃之类的东西。
众人下车不久,突然由四面八方围上来一群生意人。他们一个个抱着塑料袋,背着竹楼,提着箱子。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里全装着满满的越南盾,一捆捆,一沓沓,打眼望去,花花录绿的面值巨大,五千、五万、十万、五十万!那后边的零吊了长长一大串,就像国内上坟烧的纸钱!!!
“换零钱啦,换零钱啦,老板换零钱啦!”
一个个热情洋溢,满脸真诚。
把“顾客就是上帝”的格言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方峥不是身上半分钱没有,肯定要跟这些热情的商人换几个花花。这才是服务行业,用自己火热的内心来感染你,不是拿假药吹晕你。
戚寒玉扯着他挤出人群,不无遗憾地说:“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坑了。”
“你那位铁牛先生,看起来不太像干正经生意的人,这真是他开的旅行社?”
方峥口袋里比脸还干净,也没有被坑不被坑的顾虑。
“他不干正经生意,怎么把‘不正经的钱’换成‘正经的钱’?”戚寒玉抬手擦了把额头,明媚的大太阳晒得众人昏昏沉沉。她接着说:“而且,你以为那些越南新娘都是哪来的?”
“果然!”
方峥心下了然,铁牛先生果然不是啥正经商人。
经过一番放风时间,大巴拉着众人来到了火车站。
时间未到,又成了自由活动时间……
方峥感慨地说:“铁牛先生的旅行社也太不负责了,这要是走丢了咋办?”
没等戚寒玉说话,身后的导游小姐哼了一声,说:“这地方三个人里就有一个是会说中国话的,还能走丢?”
方峥吓了一跳,他万没想到导游小姐识得铁牛先生,急忙欠身,说:“我这人没啥见识,莫怪莫怪。”
谁知道导游小姐突然展颜一笑,左脸颊露出一个甜甜的酒窝,摇头道:“别跟我打游击,我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不用客气,我叫雪丽。”
“走,我带你们转转,我是专业的。”
雪丽不拿着大喇叭嗷嗷吆喝的时候,还真是甜美可爱,声音也清脆悦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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