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汤水热气飘渺,浓浓药香流转于帐。
泡在药浴桶里的月奴双此刻终于得闲,可以静静思考一下淤积在心中的困惑。
首先是那夜暴雨之中,她似乎想起了一些本该记得却又莫名其妙忘记的片段。
娘在去世之前,曾叮嘱她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
印象中,此人一袭白衣,翩翩而立,似风中银竹,清雅孤高而又温暖和熙,她该记得他的,可如何想不起来他的模样长相呢?
而十一年前那个夜晚,她似乎也是为了躲避什么人的追捕才会奋力逃命,只是年幼又兼大病一场,醒来浑浑噩噩,许多事情已然记不清晰。收养她的婆婆,即娘亲的乳母见她如此,便严令旁人禁止谈论过往之事,包括她的娘亲和那场鼠疫。
月奴双心性单纯,容易相信人,所以那一夜被婆婆所救的事,虽是听来的,也不曾有丝毫怀疑。现在想想,却十分蹊跷。婆婆虽是娘亲乳母,但在娘亲继任白苗族族长之位后就避居深山,从此各不相见。也因此才未受鼠疫牵连,且娘亲并未向她提过求助于婆婆的事,何以一个几年不出山的人会在危难关头现身相救呢?更何况,以婆婆对娘亲的态度,袖手旁观不是更加合情合理?
况且,当时还有人在追她,婆婆又是如何避开那群人耳目救下她的呢?
月奴双思来想去理不明白,只怪自己过去活得太糊涂,埋心于蛊医之术,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即使跑了出来,也不曾多上心几分。
但她却明白
一件事,当年抓她的人,恐怕和现在追捕她的,是同一伙。
都是巫王裘木奎的人。
月奴双浑身泛起一阵恶寒,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吓得她拼了命地挥手,想要将这梦魇赶走,水花飞溅,碎影晃荡。
在屏风外候着的银沁听到如此动静,忙跳进来,“怎么了?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那张森森然的脸才缓缓消失,月奴双恍恍惚回神,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没事呢,有飞虫跑进来,吓着我了。”
银沁满屋子搜索,没见着什么飞虫,又见她极力掩饰自己的惊慌,想来二小姐之前也有过类似情形,现下眼睛看不见,稍有一些风吹草动,难免敏感多心,便柔声抚慰:“那银沁就在这里守着,二小姐放心,别说飞虫,就是蚊子我也不让它溜进来一只。”
“好……”月奴双重重地叹了口气,身子在桶里缩了缩,想起第二个困惑。
她的身上为何会有蛊呢?
又为何一点感觉也没有?
方才试着在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感应了一遍,完全没有发现蛊虫的踪影。五岁以前,娘亲没有教过她蛊术,后来跟着婆婆学习,才发现自己竟能听懂虫儿们的“言语”。也因此,在研习巫蛊之术上,她有着非同一般的别样天分,仅仅一年时间,便将婆婆教的和娘亲遗留下来的蛊术要记中的内容全部掌握,速度之快,令旁人惊羡。
月奴双自忖天底下没有她找不到、沟通不了的蛊虫,如何自己身上就有?而且竟是安大夫先看出来,而她浑不自知的?
究竟是什么蛊,若去掉,她就会死呢?
月奴双细细在脑海中回想,一个一个排除,最终仍是无解。
这蛊是何人何时所下,亦不得而知,为今之计,只能等明日再寻机会详细问一问安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