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妙妙拿着手机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戴上耳机。能够在死之前听一听最好朋友的语音信息，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方菲菲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淡定：“妙妙，真的很抱歉。我一直说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可是有两件大事，我却一直瞒着你。我不希望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还对你还有所隐瞒，所以我现在要告诉你。”
章妙妙一时没想明白：什么叫做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难道方菲菲知道了我的计划？不可能啊？
方菲菲的语音信息还在不断的涌进。
“我先跟你说我的第一个秘密。你还记得吗？上学期你请假的时候，我和吴为搭档，结果我吐了。这学期你又请假，我再次和吴为搭档，结果我拉肚子。你开玩笑说，我就是被吴为给恶心成这样的。其实你没有说错。不过这并不是吴为的问题，我没有办法给任何一个男生做推拿，也不能接受任何一个男生给我做推拿。”
“这个秘密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我并不是想故意瞒着你，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跟你说。我七岁那年，爸爸妈妈曾经带我来盲校咨询。可是因为我家不是本地户口而是农村户口，我上盲校需要交五千块赞助费。”
“我爸妈不愿意出这个钱，就到处打听还有什么别的门路送我学按摩。他们从老乡那里听说，我们老家隔壁村有个叫包建兴的盲人，开了家推拿馆，年收入百万，就在那年国庆长假的时候带着我去套近乎。我爸妈没怎么费劲，包建兴就答应了收留我，做个徒弟学推拿，学成了就在他的推拿馆打工。”
“我开始是很开心的，因为包叔叔人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我爸妈，既不打人也不骂人，甚至不让我干活，扫地做饭什么的都是我自己抢着要干的，好表示我的感激。我在包叔叔家有自己的房间，吃得也比家里好多了。那个时候我不懂事，也没想过七岁的孩子能学什么按摩推拿啊，只觉得包叔叔是大好人。”
“有一天晚上，我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脱了我的衣服，不停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我很害怕，想要哭，却发现我的嘴巴被堵上了。这个人还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身上，你知道的，就像按摩一样。我怕得要命，不停地哭，后来他就走了，我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章妙妙只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竖了起来，拿着手机跌坐在了床上。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包叔叔，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包叔叔的推拿馆除了他还请了六个盲人推拿师，不过他们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第二天白天，包叔叔对我还是和平常一样，我也不敢问，我甚至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告诉自己也许是做梦。”
“可是从那天晚上起，这样的事儿隔几天就会发生一次。这个人只是不停的摸我，然后抓着我的手去摸他。我开始很害怕，后来居然慢慢习惯了，也不哭了。也许是因为我不哭了吧，每次完事后，他会把我堵上嘴巴的布拿下，往我嘴里塞上一颗巧克力，然后才走。也许你觉得我很笨吧，我对自己说，摸来摸去总比被爸爸用皮带抽好，还有巧克力吃。”
章妙妙坐在床上已经石化了。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到过年的时候，爸爸妈妈带着弟弟回老家，碍于情面就把我接回家去了，说过了正月十五再把我送回来。当天晚上我就被爸爸用皮带抽了，我当时还哭着想，我宁可回包叔叔那里去，不挨打，还有巧克力吃。正月十五的晚上，爸妈带着弟弟出去看灯，我一个人在家，这个人又来了。可是这一次不仅仅是摸来摸去了，痛得晕了过去。等我醒来以后，我还是很痛。”
“妈妈守在我的边上，喂我吃了一些药，然后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可以对任何人说，以后也不许再提起。这是很丑很脏的事儿，如果我告诉别人，所有人都会看不起我，所有人都会像妈妈一样骂我，爸爸一样打我，所以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妈妈并没有带我去医院，我痛了好长一段时间。奇怪的是，过完年爸爸妈妈居然带我回了甲市，说他们攒够了钱交赞助费，要送我上学。可是妈妈把我一个人留在学校宿舍的时候，我还是很害怕。他们上一次把我一个人留下，就发生了那种事。所以到了晚上，我拉着你不放，要你陪我睡。还好有你，陪了我这么多年。”
“我以为上了学，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可是每年寒假我们回老家过年，我都会被那个人弄痛几次，一直到我十二岁就没有了。我直觉这是很不好的，可是我并不是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直到我们初中上了生理卫生课，我才开始怀疑。后来我有了捐赠的收音机，每个周末在天台上，我会收听一些成人广播节目，我终于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了很久，觉得那个人应该就是包叔叔，但是我没有证据。我不敢问我妈妈，她说过如果我再提这件事，爸爸会痛打我一顿，他们会把我扔到长江边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件事停止了，再没发生过。我猜，应该是我十一岁开始来月经的缘故。我只能安慰自己，就当是小时候被狗咬过吧！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直到那天你请假了，在推拿课上吴为和我做搭档互相按摩时，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情形。那个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过声音的人，就是这样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然后让我去摸他的。我实在控制不住就吐了。”
章妙妙听着方菲菲的微信语音信息，已经泪流满面，却抬不起手给自己擦眼泪。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决定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会让我听到这么悲伤的秘密？可是我又很庆幸，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你的秘密。
“当时我告诉自己，这应该只是个意外。可是当你第二次请假时，我再次出现了同样的反应，我没办法再当这是个意外。这一次其实我有了思想准备，我拼命告诉自己，和我互相按摩的是吴为，是我的同学，是我的好朋友，是一个再好再正经不过的男生。可是我也不过是比上次好一点点，能够坚持到跟康老师请了假之后跑到厕所才吐出来。”
“妙妙，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给自己打气，我还是没能做到不吐。那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一直都说我是个独身主义者，也许潜意识里我知道自己是有问题的吧！”
“我想了很久，不肯就此服输，于是偷偷跟吴为约好，找个晚上请他做我的搭档，让我在课外练习一下按摩。他问我怎么不找你做搭档，我说因为我的手法不是很熟练，不想让你受罪。我同时要求他保密，理由是我怕你知道了之后会吃醋。吴为当时还跟我开玩笑，说我是你的爱友，却是他的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