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儿的孩子多可爱，年轻人多朝气。”他吐了口烟，“我们那儿的小孩子，见了陌生人就如胆小的老鼠，陌生人到家里，就躲到角落里傻乎乎地看着。去年一位熟人拉着我去吃饭，他家十岁多的儿子正在哭，见我来了，立刻不敢哭了，问他干嘛要哭，他却战战惊惊边退边盯着我，真如老鼠见了猫。吃饭时，他不敢上桌夹菜，站在旁边吃光饭。我给他夹菜他却饭也不吃了……”
“那就好，”小婵兀地穴嘴，“我不管有没有别人，认不认得，总是攀到桌子上挑选喜欢吃的菜，改也改不了，经常挨妈妈的骂。”
舅舅望了她一眼：“十岁的小孩如此，二十岁的青年又怎样呢，羞羞答答的，姑娘不敢跟小伙子谈一句话，小伙子不敢跟大姑娘约会，找对象硬是家里拼合。有一家人为自己的儿子看中了一位姑娘，是邻村的。他的母亲请人去说媒，结果发现那姑娘居然早已和自己的儿子自由对上了，他的父母不但不支持，反而觅死寻活不同意，说这伤风败俗，女人无聒耻，水性扬花。闹得好端端的一对不但没有团圆，反而差点出了人命。”
“舅舅，这在别的地方早已绝迹了，都是自由恋爱。”像发现**一样，齐益民想探究一下。
“唉，说来话长，你是大学生，知识像海里的水，小婵也是中专生。这一切归根到底是经济落后文化水平低造成的。改革开放已这么多年，这儿一件摆设比我们整个家当的钱还要多，我们还停留在同温饱做斗争的风浪中。”他顿了一下，扫视着房间里的一切，喉结骨碌碌滑动了一下。
“舅舅，我在您家吃的油炸红薯玉米粑很好吃，我还想吃呢。”
“好好，去，都去。”舅舅笑了。“唉，别人家富了我们不怕，我们有双手也有头脑，在这样好的政策下也在变好。我们怕的是文化素质比生活水平更差，好些儿童读几年捡几个字就回来了，一部分小学读完就送不起了，能读完高中就是特别幸运的了。”
“舅舅，那是为什么？玉华妹妹和玉龙弟弟您可一定要送她们读书，尽可能多读几年，最好是读完大学。”小婵边说边盯着她舅舅，“舅舅，我还想读大学，益民哥还要考研究生。”
她望着齐益民笑了，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配上红润的嘴唇，真是天生丽质，穿上尼质大红西装外衣，里面是一件粉红色毛线衣，领口是金线绣的蝴蝶，更显得丰满多姿。
“有志气。小婵你说，哪个不想多读书呢？但你肚子饿得呱呱叫的时候你能安心读书吗？当你冻得打颤能安心读书吗？”他喝了一大碗酒。
“煤盐布肥处处要钱，可一年能挣几个钱呢？全乡都是这么个穷法，校舍是危房，桌凳残缺，哪能上课？教师奇缺，由于贫穷艰苦，好一点的教师跑到外地去了，很多人说在那里教书不如外出当保母擦皮鞋。”
突然，他的脸像拔开了云雾见到了太阳：“不过今后要变好了，乡党委要采取有效措施，上级也关注了。”他看了他们一眼，好像他们就是希望的寄托和种子。
“毕业后，我去哪儿工作，我就是喜欢山区的安宁和纯朴。”齐益民不禁冒出了一句，又构思了这样一幅图景：在一片绿树葱葱的山村中有一栋非常简陋的学堂，在那里虽然很艰苦但很平静地工作着……
“我也去。”小婵诡谲地笑着，好像暗藏一种一箭双雕的目的。
“哈哈，哈哈哈……莫开玩笑，我讲的都是实情，你们却开心……哼，你们吃得了那个苦吗？不是吓唬，那儿山高山低山接天。到处是乱石磷峋的不毛之地，住房比不得这儿的厕所，你一看舌头伸出来就甭想缩进去。”
齐益民根本不想去那鬼地方。并且在心里千百次祈求：千万不能去，一去就倒霉一辈子。<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