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大周国主就坐在这张椅子上，面容却平和的很，根本看不出有百年前百万军中挥戈立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此刻那面目不但普通，而且还有些苍老。</p>
但是！</p>
当他那滚烫的目光扫过谁的脸，谁就低下了头。</p>
不怒威严依旧如山。</p>
苏破微微低着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那愤恨的目光！</p>
曾经以为经过了五年，这怨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冲淡，经过两个记忆灵魂的分薄，会减轻很多。</p>
但是！</p>
苏破赫然发现，它依旧如火！</p>
灼烧着心脏，灼烧着肝肺，灼烧着苏破的大脑！</p>
这个女人，徉或说这个女孩越是动人，苏破心中就越是恨！</p>
当时，自己才十二岁吧。虽然大周不限婚龄，便是这个年纪，娶妻生子的都有。但是，在苏破看来，自己当时还是一个孩子，一个有些痴傻，有些执拗的孩子，认准了一件事，就会去做，喜欢一件东西，就会去收藏，对一个女孩有好感，就会去表白。</p>
苏家的人，即便是痴傻，也不会有人敢轻掳虎须。故此，当时的自己，完全不晓得人间世情冷暖，世事复杂多变，人心险恶波诡。</p>
“苏少，如果你喜欢她，你就跟她表示亲近，要行动起来，要让她感受到你的心意……”</p>
“苏少，以你们苏家在这大周朝的显赫地位，娶个公主也不算什么……”</p>
“苏少，我们可不敢带你去那种地方，要是让你家人知道了，别说是我等，就是我们家里那几百口子都要遭殃……”</p>
</p>
……</p>
“很俊俏的小伙子啊，姐姐很喜欢呢，不过，你真的喜欢姐姐？你要证明给姐姐看呢……”</p>
那妩媚，美丽的令人惊心动魄的容颜下，嫣红小嘴里吐出的言语，令少年痴儿迷醉忘形。</p>
“大胆，你这小贼，竟然敢私闯此地，亵渎公主！”</p>
纷涌而来的侍卫，宫女，还有他的那些伙伴，都在用嘲笑，仇恨，惊骇，震撼，各种各样的目光看着他。</p>
当时痴傻的自己，竟然一瞬间似乎灵智复苏，竟然能清晰的看出那每一个人的心思，每一个人的感受。</p>
而那个女子，身份尊贵的女子，眼中的惊闹羞愤伪装背后，则是冷漠，是不屑，是一丝淡淡的怜悯！</p>
贱人！</p>
我苏破何须你的怜悯！</p>
不就是流放五年么？我苏破这就回来了！</p>
就在这样的怒火焚燃中，苏破只觉得，自己的头轰的一声，似乎都要爆掉了！</p>
就像——</p>
有什么炸开了。有什么，又合拢了。</p>
……</p>
姚一顾站在少爷的旁边，看着少爷那渐渐俊秀硬朗的面容，此刻忽而扭曲，忽而狰狞，顿时心中发慌。</p>
谁能想到，这战舞节，大周国主居然会把那清平公主带着？</p>
这放在平日里，不合规矩啊。</p>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周所谓的规矩，不过也就是国主与五大门阀定的，国主决定的事情，特别是这等小事，没人会真个提起，来触怒国主。</p>
虽然退位不过三年，但是在苏府做这侍卫，也整整三年了。二苏府的大事小情，凡是可以知晓的，他也都有耳闻。这苏三少昔日之事，他多少是了解一些的。虽然不明经过，但是三少的流亡之源，他还是很清楚的。</p>
台上那风华正茂，妖娆多姿，尊贵雍容的天之娇女。少爷正是因为摸了她的屁股，才被流放五年，能安然回归，那纯粹是上苍开眼，邀天之幸！</p>
如今少爷这样子……</p>
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但愿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p>
想到少爷好不容易才找回灵智，对他们苏府的下人又是极为客气关切，想到这里，姚一顾又是担忧又是着急。对于那芳华动京都的清平公主，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怨恨。更担心少爷会冲动，惹出不必要的麻烦。</p>
毕竟，三少在蓟州之郊，怒迎定军候铁骑一事，令他到现在还有些后怕！</p>
……</p>
……</p>
浑浑噩噩间，苏破清醒过来，不知这一恨，过了多久。那国主的昭示，大臣的颂声，都已经结束。而将士们的检阅，也已经到了尾声。</p>
苏破的暴怒迷乱是被暴牛重甲的蹄步踏碎的。</p>
北州最著名的钢铁重骑，他们列兵前庭，在苏破看台下方经过时，一声齐喝，丝毫不掩饰他们的敌意。</p>
“杀！杀！杀！……”</p>
重骑前方，一人正昂首斜向上看，看着大周国主的目光是尊崇；看着清平公主的目光是爱慕；目光掠过那玄衣少年时，则是轻蔑，是不屑，是挑衅！</p>
望着那声名不在京都四秀之下的大周天才，望着那不过二十三岁便封侯统领一军的新贵，苏破笑了。</p>
刚刚在狂怒中解脱出来的苏破笑了。</p>
他伸出手，对着那成百上千骑的暴牛重甲勇士们，对着定军候这惊才艳绝的青年郡侯，比出一个大大的中指！</p>
“干！”</p>
这个世界，虽然不流行这种猥琐的鄙视，但是那苏家三少的轻狂，那强烈的不屑，如此的明显，是人都能看得出来。</p>
定军候那细长的双目闪过一丝精光，面上肌肉猛的一抽，但转瞬便恢复了正常。</p>
与这样的少年怄气，不值得。至少，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不能显露。要收拾他，以后机会多的是！</p>
论权力，论武力，论智慧，定军候自认，在这大周皇朝，年轻一代中，也不过仅有那么三两人能跟自己相提而论。眼前这少年，算得了什么！</p>
一小卒尔！</p>
虽然这小卒已经挑衅了他两次。但这都是小事，日后抓住机会一次便足以将其彻底打入深渊。</p>
……</p>
……</p>
相对于整个战舞节阅军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片段。但是就这样的一个小片段，却被某些有心人看的真切之极。或是让人诧异或是让人偷笑。</p>
这里面，有看台之上的其他大小门阀子弟，还有些许官员将领。</p>
但是看得最真切的，还是清平公主！</p>
她只能看到那少年的侧脸。那个少年似乎长高了，成熟了。</p>
想到就是比现在这样更稚嫩的一个少年，在五年前被她送去流放，她心中也稍稍生出些愧疚。但是，这种歉疚，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