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以烟波府为界，往西为关外，往乌京方向为关内。</p>
出了烟波府范围，苏破这才发现，在现在这三四月天里，关内关外简直就如同两个世界一般。关里是清凉界，偶而还有霜雪天，乍暖还寒。而关外就是热火炉，即使偶尔有轻风拂来，也像是蒸笼气儿一般，吹在脸上都觉得热烘烘的。</p>
气候变化剧烈如斯。</p>
不过，幸好苏破他们现在行走的这官道两边，植着不少树木。马车便只挑在绿荫之中行走，马匹才不觉得十分酷热难熬。</p>
不过……</p>
行过了河太府，便进过一片漫长荒野。</p>
这里在几十年前，经历过一次黄河决口，狂暴的大河之水浩浩荡荡，无可阻拦，将方圆千里之地尽数冲积成一片平坡，所有的林木山丘田地房屋村镇，尽数被弭为平地。当河水退却，沉积的沙土不利于耕作，故此，千里人烟荒芜。</p>
而且此处黄河位差过高，水流过于湍急也不利于舟行。于是，众人乘马而行，随着一关外的商队，一并启程。</p>
于是漫漫黄土道上，正有一位腰际斜跨一口细剑的少年，骑着马儿，朝那无尽的远方迤逦而行。在他身后，有一位明妍娇娜的白衫少女，蒙着面纱，亦是乘马而行，在她的怀中，一个三岁不到的女娃儿双睫闭阖，已然静静的睡着，微翘的嘴角，犹挂着一丝甜甜的微笑，看来应该是美梦香甜……</p>
在后面不远的地方，便是两男一女，男的或瘦削机敏或沉稳坚毅，女郎则是动人中带着一丝肃杀之气。</p>
马蹄“笃笃”向前，溅起一路的烟尘。</p>
苏破偶尔蓦然回首，见到那小龙女此刻的幸福，心中也自温馨一片。</p>
这小娃娃虽然是龙之后裔，但是生来便是人形，在苏破看来，跟人类婴儿也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刚刚出生便被他收养，可以用视若己出也没什么区别。</p>
此刻见到这天蛇女与龙女关系甚密，真个如一对母女般亲热，心中不免有些慨叹，大概这小女娃真个将这神秘莫测的天妖当成了母亲，否则怎会如此。这样也好，难为她刚刚出生便要承受丧母之痛。不过想来，也只有这样血脉强横的龙女，才会敢在这天蛇女的怀里安然沉睡，若是换了一般的小娃娃，定然是承受不了那种凛冽的气息。</p>
果然，这上古异种不能与常人比拟。</p>
苏破摇摇头，心中感慨着，却不曾想到，他的身躯，在修炼了那造化天九转玄功六式之后，又何尝能跟人类相比。</p>
……</p>
……</p>
一路行来，闹出了极大的笑话。</p>
赵大山一次在打点行程的时候，恰好苏破不在，他便去请示白衫少女，想了一下，不知该怎么称呼，便大着胆子以公子夫人相称。</p>
在他看来，正所谓母女天性，这小娃跟公子如此亲近，定然是他的骨血了，跟这少女也是如此，显然都是血脉相连，才会如此。想来也不会猜错。</p>
只是不知道为啥这小两口有点生分。难不成是吵架了？</p>
应该如此！</p>
想必公子因为吵架就带了孩子自己跑出来，他的娘子这不追来了？</p>
不过年轻人脸皮嫩，一时间还放不下架子，正所谓床头吵架床尾和，大概用不了几天就会和好。</p>
没想到，这白衣少女只是摇摇头，并不做声。那种表情，不是默然，也不是冷淡，只是一种似乎神魂都不在这个世界的感觉，仿似她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p>
赵大山有些惶恐，便紧忙告退。心中不禁埋怨着公子，到底啥事想不开会让小夫人这般的伤心啊。</p>
正赶上苏破回来，刚好听到赵大山的称呼，顿时一惊，心道这可是天妖啊，而且是比神灵还要强大的一个存在，你小子活腻味了，怎么如此鲁莽，枉自猜测，这要是惹恼了这少女……</p>
他快步而回，但是令他稍感放心的是，这少女显然并没有当成一回事，甚至连开口解释的意思都没有半点。</p>
或许，到了神灵的境界，心境已经足够的超然，不会为这等小事挂怀。</p>
苏破自度没这样的修为，也不去多想，不过在他看来，这白衣天蛇女似乎也是初临人类世界，貌似并没有什么与人相处的经验。</p>
原本他对这异族大妖的到来，并没什么心理准备，开始还觉着有些别扭，警惕。不过，等过得一时，发现自己的小女娃儿如此依恋这少女时，苏破便突然发觉，这看似漫长的驿路行旅，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枯燥无聊。</p>
这样的日子，似乎，也不错。</p>
现在，唯一不太欢迎白衣少女到来的，便是那匹马了。一步一步的，似乎总是在打着哆嗦。</p>
这样下去，至少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要相处，苏破觉得有必要像她灌输一下人类世界的常识，免得出什么岔子。</p>
乌京已然宏大之极，这大晋的国都，历史更加悠久，乃是藏龙卧虎之地，纵然是天妖，也不能太过显眼。</p>
人妖难两立。虽然苏破本身在后世对于各种神话传说耳濡目染，并不觉得人与化成人形的妖有什么区别，但是显然别人未必会这样想。</p>
于是借着这次赶长路的机会，苏破就开始跟这天妖女灌输起各种生活常识来。而看似不通世务的妖王，对于有些东西接受的很快，在她眼里，人的世界与妖的世界真的没有太大区别，一样的弱肉强食。不过人往往会披上各种伪装，用各种谎言来掩饰自己的真实目的。</p>
对此，苏破也是认同的。他要说的，都是些简单的常识。似乎在出了罗舟山，这天妖的跟随之旅，并没有学到太多的东西，她更多的还是单凭本性来行事。故此往往冒出些奇怪而可爱的问题，让苏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以致到最后嘴巴还没说累，两侧面颊倒快要抽筋了。</p>
比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