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可一可再而不可三。</p>
苏破自认为已经够隐忍的了。</p>
这一切事件的起源，源自那黄河楼船之上，铜市文长鸣的一时邪念。</p>
苏破觉得自己应该隐忍，应该低调，但那是建立在没人欺压的前提上，他的性子，就像一根弹簧，平时都是收着的，但是，谁要去压一下，用的力越大，反弹也就越强烈！</p>
苏破总是有种忧虑，他始终觉得在自己的心中，似乎藏着一个恶魔一般的自己。总是想露出獠牙，用那闪亮的锋芒，将一切扯碎，将看到的所有一切都撕毁！</p>
他都记着！</p>
第一次，是水孤崖的突然出手，若是自己没有隐藏的实力，无论是自身还是几个手下，都要受创不轻。甚至火麒麟的修为都要被凝滞，经脉都要被损，此生难有寸进。</p>
第二次，是在夜半天心长街之上，那突然其来华车一撞，何其恶毒！</p>
特别是有了吞噬浩然气的机会之后，苏破对当时的险情至今犹有余悸。</p>
因为依照当时的形势发展，自己若是按捺不住，仗剑而击，就算击杀了那吴庆元，也必然无法全身而退！</p>
那七大儒者，还有那醉汉一样的赵子川，相距如此之近，想要从他们中间逃脱，真不是一般的困难。</p>
险些便置身绝地。</p>
这如何能不令他恼恨。</p>
而这一次，对方竟然出动了宗师甚至还有神灵大修者，这显然是准备全力一击，务必要置他于死地！</p>
司空小白，赵大山，两人只是对方的诱饵，最后要钓的大鱼，肯定就是他苏破。</p>
不过熊猫儿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对方的算计。而且这东海七雄之一的战力，也出乎对方的预料。竟然被他将人硬生生的救了出来，也免去了苏破的出手。</p>
苏破想过，若是对方以赵大山，司空小白要挟，他会不会去。</p>
想了很久，他赫然发现，他不能不去。</p>
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从情理上，徉或是形势上。</p>
可以说，熊猫儿这次爆发，让他逃脱了一次暴漏真实战力的陷阱。</p>
这样，对方直到现在也不会知道它们招惹了一个多么可怕而强大的对手。</p>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p>
苏破不会再给对方发招的机会了。</p>
头上月朗星稀，正是夜半行事的好时机。</p>
苏破昂然而动，身子一晃，便纵出院落，消失在香雾缭绕的桂花林中。</p>
就在他身影远去之际，一间客房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了。</p>
一个婀娜摇曳的身姿，飘然而出。</p>
一张淡白如月的面容，遥望他离去的方向，轻轻的摇了摇头，低语道：“他身上的煞气越发的重了。这是何道理？明明七杀星……已黯。”</p>
遥望星空，破军星似乎正在冷漠的注视着她。</p>
……</p>
……</p>
晋阳城，占地几千里，城中流经的河流都有十几条，山麓众多。</p>
几千年的积累，美景名胜，数不胜数。</p>
总结出来最著名的有晋阳三十六景。而水木天街，便是这诸多景观中，最繁华，也是最热闹的一处。</p>
夜色下的水木天街，虽然人流渐稀，但还是有些喧闹。</p>
苏破依旧一系白衣，但头上却多了一顶拉菲草编的帽子。</p>
这拉菲草是附近芳菲山上特有的草种，纤维坚韧而有弹性，每到阳春盛夏，草长鸢飞的季节，便会被割下编织成草鞋，草帽，香包一类的事物，在街头巷尾叫卖。</p>
苏破将帽檐拉低，恰好遮住了上半边脸，在夜色中，透着一种神秘的色彩。</p>
这等时辰，游客已经散去十之八九了，剩下来的，多少一些留恋不去的商贩们。或许，今天一日的收入，还不够明日花销的预算，还想着多待会，或者就会多几个人光顾，明天孩子的笔墨纸张钱就出来了，没准还能切两斤肉回去，就着陈年小酒喝上一壶。</p>
苏破从稀疏的人丛中走过。</p>
附近的商贩们本来还在吆喝着，甚至还想上前询问，但是却不知怎地，都停下脚步，似乎这个人身上有着一种冰冷的味道，让人望而生畏，心里发冷。</p>
于是，很诡异的一幕出现了。</p>
在这人的身周三丈，所有的人都不自觉的散开避让。</p>
一时间，这长街，喧嚣的声音都有些寂寥了。</p>
一个四五岁的孩童，避让不及，一个趔趄，跌倒在那白衣人身前。</p>
“呀……”</p>
近前稀疏的人流，俱是从心底迸出一股寒意，情不自禁的惊呼出声来。</p>
这个小家伙怎么这么不小心？</p>
不过招惹到那个家伙吧？</p>
一种揪心的恐惧与忧虑涌入他们的心头。</p>
那个白衣人丝毫没有停留，依旧是大步向前行去。每一步都是一般的距离，就如同用尺子量过似地。</p>
不知为何，在众人的心中，丝毫这个白衣家伙下一步就会重重踩在那个小孩子的身上！</p>
残忍的家伙啊！</p>
他们想要呼喝，但是那种恐惧就如荆棘缠绕在他们的心上，让他们根本无法发出声音来！</p>
他抬腿了！</p>
他迈步了！</p>
他的脚，没有一丝停留的落了下去！</p>
噗！</p>
却是踏在那孩子的身旁。</p>
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白衣人继续向前走去。</p>
而那个孩子，本来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但是就在这一刻，却是骤然咧嘴笑了。</p>
啊……</p>
关注这里的人们，都是长出了一口气。</p>
他们放下心来，这个家伙，没那么可怕啊。那为什么刚刚竟然会感觉他像要杀人的样子？</p>
幻觉，肯定都是幻觉。</p>
他们摇摇头，想到一定是夜深了，犯困了，脑子糊涂了。</p>
于是收起摊子，准备回家。</p>
…….</p>
…….</p>
此刻的苏破，已经融入了人流中。</p>
不再令人畏惧惊恐，身上或是说是发自心底的那种杀机，已经隐藏到了内心的最深处。含而不露。</p>
他漫游于大河之畔，左边江水粼粼，一道道水巷中，楼船光彩耀目，游山之舫，载妓之舟，鱼贯于绿波朱阁之间，时有丝竹讴舞与零星的喝彩声相杂。</p>
虽然已经夜深，但是对于世家子富家子们来说，这一天才刚刚开始。</p>
此即为晋阳城最繁华也是最热闹的地界。黄河从晋阳城北流过，将这偌大的城生生的分割开一部分，被四面加固的巨大堤坝禁锢住，显得温顺而柔婉。</p>
坐在一间夜宵排挡的通条长凳上，苏破遥望大河。</p>
在滔滔的河水上，却有六艘大船正在并排慢慢行驶着。</p>
见到苏破似乎颇感兴趣，那店家小二早就见怪不怪了，轻笑道：“客官一点是头一次来这里夜宵吧？”</p>
苏破点了点头，并没有出声。</p>
“这是俺们晋阳几大公子爷们每夜的保留节目，名叫泥船竞速。”</p>
虽然看不清这客官的面容，但是那店小二情知他必然疑惑，笑着继续说道：“您看这些船，是不是有点怪？”</p>
苏破凝目望去，发现这六艘船果然如这店小二所言，极是奇怪。这些船的外形比普通船只来说头部更尖，质地不像一般的木头，倒像是土石雕成，船身上画满了花花绿绿的纹彩，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看起来倒是颇为华美。</p>
“它们塑船师傅们用黑黏土造的，您别看原料差点，但是价格可不低，今天客官您可以有眼福了，这是夏侯，慕容，李，赵，钱，宋，六家公子正在斗赛竞速，比赛谁能行驶得最快。客官您来的正巧，这才刚刚开始。”</p>
此时当中的一艘船上，船头站著一个面目英伟的男子青年人，此刻他在江风中大声呼啸着，中气朗朗十足，声音传遍整个水面，仿佛连水纹也要被他的声音震荡不休。</p>
“这位是宋伯阳，宋家的三公子！”</p>
就在店小二的语声中，“嘭”的一声彩炮响起，在黄河之上的夜幕中绽开一朵硕大的流光落花，倒影江水中，皎然若繁星点点，煞是好看。</p>
哗啦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