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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1

河面上起了大雾。船夫向四周看了看,根本无法辨清方向,不得不将竹高抽离水面。这支船有些简陋,船身较长,靠近中央的位置有一间客舱。和一般的客船相差不大。

客舱的布帘被打开,走出一个男人。他的五官就像是用刀刻出来的,面部线条硬朗清晰。

“怎么不走了?”

“啊……”船夫稍稍提高了帽檐,露出目光温和的眼,“起大雾了,我害怕迷路,就等雾散了再走吧。”

男人点点头,转身又进了客舱。

艳夕无所事事地看着木窗外,白茫茫的一片,似水乡雨后的烟云,只是更浓厚一些。雾气不断飘入窗内,她的脸微微湿润。

“公主,您不用担心,等雾散了再走也不迟。”男人态度谦恭地道。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一点谦恭地神色,甚至是目中无人。

艳夕讨厌这个男人,讨厌他的表里不一,言不由衷。但是,她同样要表里不一地装作对他敬重。

“没关系。这一路上都拜托你了,光秀。”

“公主言重了,这是在下的职责。”说完他便在艳夕对面坐下,闭目养神。

真恶心。

艳夕心里嘀咕道。说的是他,也是自己。她抿着嘴,起身出去透透气。

慕容艳夕,落红国的公主。此次离开故土远嫁木莲国王子,就是所谓的国与国之间已经泛滥的联姻。通常两国之间的联姻,不是为了表示友好,就是为了言和平息战争。但这次艳夕嫁到木莲国,是因为落红国太贫穷了,父王担心哪天他国来袭,无法保护她,所以女儿全都嫁了出去,儿子留在身边与他奋力强国。这样做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可以得到亲国的援助。

艳夕并不因自己被当成工具而有任何抵触情绪。她的两个嫁到国外的姐姐,过的生活可比以前好多了:有华美的服饰,价格不菲的胭脂。

有这样想法的她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只是认为——这世间便是如此。

不获世之滋垢的圣人固然存在,但多数人,都是庸俗之人。

2

宴殿中。

帝王亲自设宴,为落红国公主接风。

席间,筹光交错,谈笑风生。

帝王高坐堂上,陌吾伴在他的身边。众多大臣也出席了这场宴席,心中对落红国虽有不屑,毕竟还是要给贵客颜面。

艳夕不停张望着,瞪大了眼睛。仅仅是这吃饭的殿堂,比自家的富丽上百倍。光秀跪地而坐,佩刀放在腿上,酌了好几杯美酒。

好也在众列之中。自陌吾带他见了帝王,并说他是自己的继承人,帝王便对他关爱有加。每次宴会好都会受邀。但他不习惯这种应酬的场合,不过是说些动听的话,敬几杯酒。可是,这是必须学会的。他时不时看看陌吾,陌吾感觉到他的视线便回望一眼,然后自若地与帝王交谈。

“慕容公主,敬吾儿一杯吧。”

帝王的声音穿透宴殿,所有人一下子不做声了,目光聚集在艳夕身上。

被人盯得浑身不自在,艳夕有些怯场地站起来,掂起酒杯。木莲国三王子——墓叶卿,坐在这一列的首位。艳夕刚才偷偷瞅了他几眼,他一身青色锦袍,锦袍上有精细的木莲花花纹。黑发束有银冠,衬着一张雨花石般精致的脸。

她忐忑地走到墓叶卿跟前,提起白玉酒壶,为他斟酒。

“叶卿王子殿下。”艳夕双手奉上酒杯。

除了称呼,她实在想不出其它什么合适的话。

眼前银灰色头发的女子,紧张腼腆,眼神飘忽。墓叶卿笑了笑,礼貌地接过酒杯,举杯示意后,率先一饮而尽。艳夕木然地看着他喝完,自己也仰头,酒直淌过喉咙。

真烈。辣得她一时说不出话。

“好!”

帝王豪爽地道。

大臣们随声祝贺,三王子有了王妃,了却了帝王一桩心事。

墓叶卿请艳夕与他同坐。

宴席继续着,酒香四溢。

好无心这种无聊的事,但有一个人引起了他的好奇——正对面的明智光秀。他的穿着有些古怪,或许是风俗不一所以看着别扭。他的眼睛深邃,目光没有聚焦点,似在出神,酒杯还停留在唇边。

忽然,光秀直视好。

嘴角浮起笑意,带着似有似无的敌意。

真不舒服。

好没有回应他的笑,把头转到一边,正好看见——

陌吾也在有意无意地看那个男人。

光秀令人意外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散发着说不出的威严。“在下敬您一杯,帝王。”

或许是觉得一直沉默不太有礼,在宴席快结束时他做出了表示。

帝王轻轻点头,然后饮酒。他差点忘了这个男人的存在。

“在下是明智光秀——落红国的阴阳师,被派到贵国学习,可能的话,希望能为您效力。”光秀走到殿中央,单膝跪下,行了大礼。

阴阳师?!

几乎同时,陌吾和好惊住了。

阴阳师对于一个国家是最重要的神官,落红国的帝王竟然会将之派出?!

陌吾微微眯起眼,喝完了杯中最后一点酒。

对这个明智光秀,不得大意。

3

自从拓家被灭,帝王就下令将拓府拆毁。目前正在建造新的邸府,好让不久前启用的武臣家族入住。

既然人去了,空楼何必留。

这可以说是木莲国一个习俗吧。不想把引人感伤的、或是让人觉得晦气的事物留下,让新的记忆覆盖过往。不能算是逃避,只是,人要向前看。

好得到了帝王的许可后,便能在宫中自由出入。每次经过曾经的拓府,他就要竭力压制住心中的无限伤叹。好并不刻意避开这条路绕道而行,他想直到哪天能自在地走过去,波澜不惊。

直到心湖泛不起半点涟漪。

直到不再想起她感到心痛。

对,拓芸对于他,应该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4

这日仍然是秋风瑟瑟,天寒气清。

陌吾的书房中光线昏暗,于是他点了一盏烛灯。案上摆满了药材,一些医书重起来,放在靠近边沿的位置,似乎摇摇欲坠。

好经过书房时被叫住了,陌吾让他去宫里的文墨阁取些墨。

当好带着一瓶满满的墨水穿过文墨阁大堂时,一个人迎面而来,他与这个忽然出现的人撞了个满怀。墨水淌出,他浅绿的外袍被染上了大块黑色。

好皱眉,垂眼看了看那夺目的黑,再抬起头,惊愕立刻从他眼里闪过。

来者,竟然是明智光秀!

“你怎么会来这里?”话语里有责怪与警惕。

他不可能来文墨阁取墨水之类的吧。好暗自忖度道,这里没有他人,一定是找我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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