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衣服是她送的，眼瞧着他成日穿那一成不变的黑衣，她看不下去，前些日子把这件月白色广袖长衫硬塞给了他。</p>
这男人还真是，穿什么都清清冷冷的别有韵味。</p>
“静姝，你过来。”</p>
她正看的入迷，冷不丁被父皇的声音打断。</p>
夜寒川注意到她的动静，轻抬起眼眸，被静姝抓个正着，他又匆匆垂下眼。</p>
一幅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p>
皇上叫她过来没别的意思，乃是如今舒衍出狱，身体又日渐恢复，某些念头又起了。</p>
“选驸马的事情……”</p>
长篇大论一通。</p>
靳皇后跟着道：“母后觉得，舒衍是个好孩子。”</p>
夜寒川面上依然是不紧不慢地饮着美酒，却一点滋味都没品出来，全副心神都在上头的对话上。</p>
“母后，我先前已跟父皇说过了，我和舒衍只是好友。”</p>
“那舒衍呢？他也把你当好友？”皇上一针见血的说。</p>
“寻常好友，怎么会送你那么多东西，看着家底都要搬空了。”靳皇后调侃道。</p>
静姝干笑了两声，舒衍也许不是，可她早就拒绝的明明白白了。</p>
夜寒川指尖忽有凉意，他垂头淡漠的看了一眼，酒液正从缝隙里渗出来，流到了他的手上。</p>
姚五说得对，是他疏忽大意。</p>
只清楚静姝不会因为那点殷勤就看上他，却忽略了皇上皇后。</p>
他把一壶酒当醋喝了，末了还喝出点苦涩来。</p>
舒衍可以心无芥蒂的对她好，摆明车马的喜欢她，无论把她娶回去做夫人，还是进公主府做驸马，想来他都乐意的紧。</p>
可他呢？</p>
他真的能娶那个人的孙女，娶谢家的女儿吗？</p>
静姝后来又说了什么，他没听清楚。</p>
琳琅台赐宴结束后，众人还要回家过年守岁。</p>
夜寒川钻进马车的那一瞬间愣了愣，然后似乎是被什么人揪了进去。</p>
进去那一刹他只冷漠的想：姚五那该死的！竟然不提醒他！看样子是不想在京城待下去了！</p>
姚五听见车里那声闷响，毫不愧疚的扬鞭赶走了马车。</p>
唉！为了侯爷一生的幸福，他可真是操碎了心！</p>
“父皇要给我赐婚，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静姝目光灼灼的盯着他。</p>
“皇上决定的，自然不会有错。”夜寒川话音有些冷漠。</p>
就如同先帝，一道旨意害死了寒鸦谷十万条人命，照样有人为他歌功颂德。</p>
“夜寒川，你要想清楚。”静姝幽幽道：“父皇若是把我嫁给了别人，我就要日日年年和那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为他料理内宅，为他抚育子嗣，我的名字上也会冠着那个男人的姓，出门在外，别人会称呼我某姓夫人……”</p>
只是这样听她说，他心里就万分的不舒坦。</p>
若是以后别人，甚至他都要称呼她“舒夫人”——</p>
夜寒川眸子沉了沉，这名称在心里出现的一瞬间就被他按了下去，顺便又把那个叫舒衍的小人打的灰飞烟灭。</p>
“舒衍太弱，出了什么事护不住你。”夜寒川皱起眉头，“若是上次的事再来一遭，你岂不是要做寡妇？”</p>
静姝磨了磨牙，很想把他踹下车去。</p>
忍了忍，她尽量温柔地问：“那你觉得满朝青年才俊，谁合适？”</p>
姚五一边赶马车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十分之恨铁不成钢。</p>
侯爷那么聪明绝顶一人，怎么在这事上犯糊涂呢！</p>
满朝青年才俊，哪个能比的上侯爷？</p>
夜寒川垂眸把那些个人思索了一下，觉得谁都不好。</p>
谁都有这样那样的不好，谁都配不上她这样的风华无双。</p>
姚五觉得他必须得加一把火，把车门扒开一条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一只盒子进去。</p>
夜寒川目光一紧，在盒子砸到静姝之前，抬手唰的捏住。</p>
待看清这是什么时，他一张冷白的脸突然浮上了一层不正常的红晕。</p>
“什么啊？”静姝凑过来，“姚五扔进来的？”</p>
“您生辰宴侯爷给您准备的礼物，一直没送出去。”姚五在外头喊了一句，而后缩起脖子，深藏功与名。</p>
静姝目光落在盒子上，见夜寒川要把盒子收起来，一把拦下。</p>
“不是给我的吗？”</p>
夜寒川不语。</p>
“给我。”静姝摊开掌心，威胁道：“你不给，是不是想让我扑到你身上抢啊？”</p>
没等夜寒川回应，她眯起眼睛不怀好意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侯爷。”</p>
盒子迅速落进了她的手里。</p>
盒子方方正正，每一个面都极为光滑，比当初谢承宣送姜棠那个盒子朴实了不知多少倍。</p>
静姝推开盒盖，却被里边的东西惊了惊。</p>
盒子里是个小人。</p>
木雕的人。</p>
静姝一瞬间就认出了自己，因为那张脸雕的实在是栩栩如生，连脸上惊慌的表情都描绘的惟妙惟肖。</p>
“你亲手做的？”</p>
“嗯。”男人轻轻浅浅的鼻音。</p>
小人身上的红衣翻飞漫卷，双臂微微张开，像是要扑入一个旖旎的梦境。</p>
而静姝知道，那时根本没什么梦。</p>
是她跑到老杏树上，不慎栽下来的时候，正好被夜寒川瞧见。</p>
那应该，是他见她的第二面。</p>
“这是在杏花林吧，你当时不过第二次见我，就记得这么清楚？”她摸着小人精致的脸颊，笑盈盈的问夜寒川，“侯爷难不成那时候就对我情根深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