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定上下打量着老汉，衣着品相不是铁囚城的流犯，身体羸弱也不想修炼者，便笑道：
“老先生不用客气，我也是刚好路过，也没做什么，您是从内境来的吧？”
“正是正是，老朽从关口一路西来，听人说西土矿产丰饶，想来勘察一番。”老汉连连点头，承认的速度快得让人生疑。
“这个老头有点可疑，陨冬刚过兽潮退去数日，普通人怎么可能随便出入关口，即便是真的得到了允许，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这里。”
陈定嘴上没说，心里已经开始起疑。他佯装相信老汉话语，私下悄悄催动武意以作防身之需。
“老先生，西土危机四伏，您这身子骨不请人护佑，恐怕很难走到赤土矿峰。”
老汉憨笑道:
“这就不劳小兄弟操心了，老朽虽然不是修炼者，不过也有点手段。”
“哦？看不出来您还有防身的本事？”
陈定神情故作惊讶，他倒想看看这老汉卖的什么药。
“年轻，你要是不信，就过来看个仔细。”
老汉不知从身后摸出了什么东西紧紧攥在手，陈定将信将疑地凑过一看，只见老汉手指一张，一个长条状的异物刺破他额头钻了进去。
陈定像是被捣烂了脑浆似的头痛欲裂，倒在地上嘶嘶叫唤，老汉故作关心的俯下身子，忙问道：
“小伙子，你没事吧。”
缓步赶来的周博渊师徒望见情况有变，旋即大步上前，可陈定此时却毫发无伤地站立起来，原地发愣，完全不记得老汉做的手脚。
“又怎么会回事，你能不能让老夫省点心？”
周博渊瞥了一眼老汉，扭头大声数落陈定。
陈定摸着脑袋憨厚笑道：
“周伯我没事，这个老先生是受了之孜的枯浑碑影响出现了幻觉，已经没事了。”
周博渊狐疑地看向老汉，干笑两声算是客套问候过，老汉忙一脸感激道:“
“想必你们几位也是要去矿峰办事吧，这路上泥沼颇多，行走不便。这只玄犀背负十来个人不在话下，不如诸位和老朽一同前往，路上相互有个照应？”
周博渊默不作声，让陈定拿捏主意，柳之孜则一脸好奇的走向玄犀，用路边折下的树枝逗乐这只牲畜。
陈定转念一想道：
“一起上路也无妨，不过真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们不一定能及时搭救，还得老先生保护好自己。”
“那是自然，老朽走南闯北多年，也略晓求生之术，那这就上路吧？”
众人得了老汉邀请，尽皆轻轻跃上玄犀。这玄犀长有五丈，厚重的身躯走起路来极其稳当，四个人的重量对它而言轻如鸿毛。虽然是被豢养的妖兽，不过妖兽气息尚存，实力贫弱的普通小怪常都不敢随意靠近，它本身也有不弱的战力，坚韧表皮可以在面临强敌时起到很好的保护，头顶上还有三根成三角分布的犀角，尖锐处可见锋芒令人不敢小觑。
陈定问那老汉道:
“老先生，可否透露姓名？”
“老朽姓高，家里排行老二，干老朽这行当的人都叫老朽高老二，久而久之连真名都忘了。”
“高老二？还是叫老高好了。老高，你说你是来赤土矿峰办事，可不是只有得了朝廷批准才能进入西土吗?看你要样子也不像是朝廷派遣来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铁囚城城主铁连山是元武十殿玄云殿的弟子，内境之外的地域虽不繁荣，却资源丰富。早年央皇和元武殿定下契约，内境之内央皇为上，内境之外不分尊卑，玄云殿在元武十殿中负责管理疆土，除了内境属于大央直辖，西土北疆南海东域都是遍布玄云殿的势力。
咱们大央王朝明面上是皇帝统治，实际上还得靠央极三宗、十元武殿以及底下元武殿麾下的小门小派分管各地，都说一城一王，出了都城未央垣，那都不是皇帝说的算。不过前两年皇脉兴盛，出了几个不到四十的五奇元者。皇室隆运能有如此强者坐镇，再加上积攒数代的底蕴，颇有将元武殿合并的意思。
以往从西土里运送回去的灵材一部分上缴给皇室，一部分则要以盈玉购买，现在央帝要归并四方，开始插手玄云殿的内务。以至于如今的玄云殿明面上是大央的臣下，私下里和央帝关系可不好。有朝一日真闹掰了，铁囚城封闭，西土一段时间里也会终止开拓，老朽趁着关口还未封锁，先来捞上一笔，也好做棺材本。”
“这么说，皇室和元武十殿的关系挺紧张的？”
“也不能这么说吧，老朽看那苍玦殿和皇室这些年越发交好，据说是苍玦殿为大央提供弟子交易，不少人都被派往东洲和堕荒交战，苍玦殿是人数最多的元武殿，卖几个弟子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从堕荒得来的好处还能分成一部分，何乐不为。”
“还有离天殿和皇室关系也不错，不过原因是早年镇守北疆时结缔的盟约，合作关系罢了。”
陈定数年没在内境生活，对这些时事完全不知，最近听闻的消息还是周博渊告诉自己的，可他想不明白，既然离天殿和大央关系不错，身为离天殿长老的周博渊会对央皇不满，倒是挺匪夷所思的。
“老高，你怎么会对这些事情一清二楚啊。”
“老朽不过是走商，哪里有宝贝就去哪里钻个空，南北来回道听途说，修行者日夜想着如何精进，顾不上的买卖灵材这种琐事，自然雇佣我们处理，知道得多也没什么稀奇。”
陈定急切问道：
“老先生见多识广，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潜龙众？”
“老朽怎么可能不知道潜龙众，那群家伙可有渊源了。”
“老先生请细讲。”
“这事还得细细道来，大央五域分割，为东洲、西土、南海、北疆与内境。
东洲位于大央东部，绵延万里的巨木森林将大央和殒荒分隔而开。东洲之中生物灵材丰富，是大央和殒荒部落争夺的要地。
南海则是大陆最为富饶的地方，拥有极其丰富的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人口密集，靠近蔚海，有丰富的水产和庞大的贸易业。
极北的寒冰之地被称作北疆，北疆天窟是万元之源，从天际出不断释放的元流，造就了大央千万元者，但也正是因为源头元流时常暴动，甚至还生成出一些不存在于大陆的妖兽：元祟，靠得就是威震一方的玱琅胄骑镇压。
再说内境，那可是贵族皇室栖息之地，交通要塞，任何来往贸易皆要由此而过。但凡是有实力的宗派都在这里扎根发芽繁衍生息，而帝都便被簇拥在正中心，拥有数百年历史，承载着龙脉。
而西土是大央最不起眼的地所，与内境有一片沙漠阻隔。传言曾被天外陨石灭断生机，虽经历了千万年后又重新衍生出全新的环境，诞生出无数妖兽，但迄今为止鲜有人涉足。
现在也不知道是谁人起头，说此地曾有上古文明再次生存，遗留有无数灵宝。百年前，皇帝命人建设铁囚城后，一番开拓也是逐渐确认了这个说法。”
“老先生，可这和潜龙众有什么关系？”
“这你就不知道了，潜龙众和我这些走南闯北的跑商如初一辙，只不过是由皇室组建，目的不仅是收纳至宝，更有监管宗派，刺探情报之用。常和我们这些被宗派雇佣的跑商抢生意。不过他们有皇室的谕令，反倒显得正统。
大央东西南北四处皆设有潜龙众的堂口，老朽听闻西土在这些年也建立了堂口，行踪一直被铁囚城限制在西土外，不过这个时节难免会有他们的人偷渡。和潜龙众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们和劫匪毫无区别，强抢我们走商的货物是家常便饭，老朽可不想在路上碰到他们。”
陈定方才知道，前日被自己斩杀的鹿溟是皇室走狗，心中道不清的爽快，可他不经意瞥过周博渊的老脸，却暗藏着些许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