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路痴。”
穆茗别过脸，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不知道路，干嘛往里面走？”
穆紫薰强忍住笑意，弟弟真是越看越可爱。
“马尔克斯是这样写的嘛，穿过这里，就能回去马孔多了吧？”
穆茗有些不确定地道。
“见鬼，马孔多周围全是水！”
穆紫薰很是配合地模仿了一下何塞·阿尔卡蒂奥·布恩迪亚。
“我们迷路了，你不会怪我吧？”
穆茗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紫薰摸了摸他的头发，一本正经地道。
“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怪马尔克斯。”
“那现在怎么办？”
这个虚拟的意识空间会对人的意识进行催眠，让人误以为是真实的存在。
迷失在这压抑的环境里，难免会有些恐慌。
“蝶鸢不是会引路吗？”
“蝶鸢只能追踪特定的魔力源啊，上次它带我们去古代树森林，是因为古代树森林里有很多冥灯树，光元素很强烈，所以才能找到方位的。”
“可是附近都是瘴气，蝶鸢能感知到的魔力波动非常微弱。”
“可以感知到雪糕的冰元素波动吗？”
“冰元素的魔力波动有好几股，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的方向。”
“顺着最近的那一个去看看吧。”
穆紫薰很快就拿定了主意。
“好。”
穆茗唤出蝶鸢，在它的带领下朝着瘴气深处走去。
穆紫薰握着穆茗的手，运转着火元素驱走林间的潮湿阴冷。
鸟儿的啼叫和猿猴的喧闹渐行渐远，天地间一片永恒的幽暗。
寂静潮湿的土壤中隐约可见动物的骸骨，时不时还能看见人类的。
她有些担心弟弟会害怕，想尽一份姐姐的责任。
感受着手心的温暖，穆茗微微仰起脸看了她一眼。
穆紫薰微笑着问道：“怕不怕？”
“我没那么胆小的，我不怕恶魔。”
穆茗的眼睛直视前方，淡淡地道。
“那你害怕什么？”
穆茗没有说话，只是跟随着蝶鸢散发出来的柔和的光向前走。
拨开茂盛的杂草和植被，发出沙沙的声响。
腐败的植物和泥泞混在一起，鞋底沾染了淤泥和树叶。
就在她觉得等不到结果时，穆茗说话了。
“害怕失去……”
穆茗微微蹙眉，似乎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也害怕被抛弃，害怕……被遗忘。”
“傻瓜，没有谁不害怕这些。”
穆紫薰微微笑了笑，握紧了他的手。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情绪涌上心头，又或者说是脑子一热，她脱口而出：“你跟着我吧，你跟着我，我就不抛弃你。”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就是绑在火刑架上的布鲁诺。
即使万劫不复，烈焰焚身，也要坚守自己的日心说——穆茗是她的太阳。
可是话一说出口，她又感到患得患失。
就像你和喜欢的漂亮女生聊了很久的天，和她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突然脑子一热给她发了一条“我喜欢你”的消息，等你后悔时已经无法撤回。
在等待回应之前，是多么地令人煎熬。
万一她真成了我女朋友怎么办？
万一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怎么办？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大小姐现在就是这般忐忑不安，甚至还很后悔。
像布鲁诺这样勇敢的人，应该是不会害怕表白失败的吧？
而且泰戈尔不是也说了嘛，沉默是一种美德，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沉默是一种懦弱。
也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许是羞于启齿，穆茗又沉默了，思考了很久。
哎呀，好烦啊！你快说话啊！让我这样等着，好煎熬的！
大小姐的靴子往地上重重踩了踩，故意弄出大一点的声响。
让泰戈尔和布鲁诺见鬼去吧，大小姐现在心如乱麻。
穆紫薰拽着他的手摇了摇，暗示他快点回答。
察觉到了她的不耐，穆茗才有些心烦地回了一句。
“我又不是你养的小动物，为什么要跟着你？”
虽然不是她想要的回答，但是他没有保持缄默，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啊啦，你是我的小狐狸嘛。”
穆紫薰伸出手在他脸上揩油，故作轻浮地笑了笑。
可爱又狡猾的小狐狸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驯服了我的心。
穆紫薰抬起头，林子上方被云雾般的瘴气遮蔽，看不到树冠。
“小狐狸，跟着本小姐好不好？不管你被拐到了哪里，我都会把你抢回来。”
她试图寻找着从阴霾中透进来的阳光，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他的内心。
她不去看穆茗的脸，因为害怕他脸上出现不以为然的表情，于是将那只手握紧了一些。
她鼓起勇气，吹响了冲锋号，骑兵们浑身浴血，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敌人的高地。
“去了荒草萋萋的地方也好，被黄沙淹没也好，亦或是去了西伯利亚种土豆。”
“只要你等着我，姐姐我，一定会带你回家。”
穆紫薰低垂着眼帘看向穆茗，无比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
“西伯利亚种不了土豆呢，种玉米还差不多。”
穆茗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别过脸故作嫌弃地道。
大小姐太会撩人了，说不感动是假的。
穆紫薰哭丧着脸，撅着嘴。
骑兵们大败而归，第二次冲锋依然没能攻占高地。
“上辈子你也这么说过，但他最后死在了没人知道的地方，你找遍了全世界也没能找到，只有本公主找到了他。”
藜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靴子陷进雾气腾腾的油窟，猩红的百合与金黄的蝾螈簇拥在道路前方。
冲锋号偃旗息鼓，骑兵们遭遇了滑铁卢。
两人的话题也就此终止，她不想继续问了，反正得不到想要的回答。
穆茗用气刃兜割将沿途的杂草全部清除，耗费了不少魔力。
“要是有白露在就好了，可惜夕研姐不许带魔具。”
剩下的路途，她和他都没有说话，只有紧握着的手传递着让彼此心安的温暖。
借着蝶鸢的微光，像梦游人一般穿过阴惨的世界，肺叶间满溢令人窒息的鲜血味道。
沿途窜出来的魔物和人类尸体碎块杂乱地堆在一起，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屠杀。
“书里可不是这么写的。”
穆茗捂着鼻子，小声嘟囔着。
穆紫薰回首望去，辟出的道路转瞬就被新生的植物再次封闭，其生长速度几乎肉眼可见。
“还是挺符合原着的。”
大小姐微微点头。
在蕨类和棕榈科植物中间，有一块鼓起的土丘。
姐弟两人往前走去，感觉到脚下的土地正在震动。
穆茗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引动乘风带着穆紫薰离开。
土丘猛地炸开，小山包一样的黝黑的躯体带着数只巨大的蛛腿破土而出。
密集的猩红眼球似红玛瑙一般，在幽暗的林子里发出光亮。
锐利的口器张开，发出瘆人的尖叫。
“是毒狼蛛，高阶魔物。”
穆茗没有看到它的信息，毫无疑问，它的阶层在自己之上。
“高阶？臭狐狸在搞什么啊！”
穆紫薰对此很是不满，赶紧开始构造星阵。
毒狼蛛喷吐出白色的粘稠丝线。
穆茗撑起气盾，将蛛丝抵挡在外。
然后引动乘风在林间穿行，借着树木和它周旋。
毒狼蛛体型过大，这种狭小的地形可以很大程度上降低它的灵活性。
琉光之刃对魔物的杀伤力已经不如大小姐的火焰显着了，耗费三倍魔力的琉光断灭虽然可以一击将其杀死，但太过浪费魔力。
炽热的火烧云在林间蔓延，火焰化作焰浪将毒狼蛛吞没。
噼啪！噼啪！
火焰灼烧着，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吱吱吱！”
毒狼蛛一边惨叫，一边抬起锐利的前肢像长矛一般不断地戳刺。
穆茗挽着大小姐的手驭风拉开距离。
“有点怀念呢。之前在古代树森林给你找月苋草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玩意。”
穆茗看着面前的毒狼蛛，不由得有些想念墨墨和大白了。
“哇，你别说那种玩意了，我一想到就恶心！”
穆紫薰一听到月苋草这三个字，胃里就一阵痉挛。
“好，我不说了。”穆茗一想到调皮的伊儿用大小姐做的那些表情包，就抑制不住笑声。
“你还笑！”
穆紫薰急了，自然是知道他想起了那些张口闭眼的动态图。
穆茗收敛好脸上的笑意，柔声说道。
“小心一点，它的肢体上有很多毒刺，被刮到会很疼的。”
穆紫薰闻言，不禁想到了他之前为自己采药时受的伤。
胳膊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创口，衣服袖子都被染红了。
“就是你，欺负我弟弟！”
穆紫薰先是有些心疼，旋即心头涌起一股怒火。
双目被火焰点燃，霸道的绯炎伴随着满腔怒火喷涌而出。
燃烧着的烈焰像咆哮着的凶兽扑在了毒狼蛛身上。
烈焰不断地啃食着毒狼蛛，吞噬着它的生命力。
似乎还是不解气，穆紫薰又补上了一发红云，将它彻底粉碎。
“真羡慕你呢。”
以中阶的修为，全力爆发的两次魔法，就能以近乎碾压的方式击垮一只高阶的魔物。
最后一个补刀的魔法其实有些浪费了。
这样的破坏力，即便是同阶级六人组成的毁灭系法师团队也做不到。
当然了，大小姐本身也有诸多局限性。
有了穆茗的辅助和蝶鸢的补给，她的毁灭能力才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也很羡慕你啊，因为你有一个漂亮、有钱、温柔、实力强大的姐姐。”
穆紫薰有些自恋地道。
“伊儿只对我温柔，你羡慕不来的。”
穆茗也学着她自恋的笑容。
穆紫薰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气急败坏地伸出手去挠他的胳肢窝。
穆茗拔腿就跑，她在后面追赶。
姐弟俩打打闹闹，朝着蝶鸢感知到的冰元素波动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