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早晨的太阳透过霍氏大楼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江若邻仰头看了看外面，发着呆。s市，她和外婆，妈妈住的家，也有一套这样东南向的房子，早晨，外婆总是早早地起来，买了菜回来，坐在那阳光很好的阳台上摘菜。厨房里总是在江若邻醒来时就摆上了丰富的早餐，江若邻一起来便看可以看到外婆那暖如冬阳的笑。
也是在那样的一个阳台上，她听外婆说起妈妈的事。
妈妈未婚先孕，在s市那样的小地方，那样的年代，妈妈未婚就有了孩子，要承受的不仅是邻居亲戚朋友的冷眼、嘲笑，还有一些不怀好意不正经男人的骚扰。明明是那些男人来滋事，在外人看来却是妈妈去勾引别人，因为在别人眼里，妈妈是一只破鞋。
在街角的那家旗袍店，有时会遭人泼大粪，有时会被人用红色的大字写着不堪的话，那时妈妈挺着个肚子，和外婆两人吞着泪清理，妈妈总是安慰外婆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可是每天夜里，外婆听到妈妈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她就心疼得和什么似的。
妈妈怀她六个多月的时候，店里接到戏剧团的一个大单子，妈妈和外婆都忙得不可开交，饮食上便也就将就了，有天早上妈妈低血糖倒在去旗袍店的路上，被一个开歌厅的老板碰上，扶着去他的店里休息，就这一幕被老板的老婆撞见，她拽着妈妈的头发便猛地煽耳光，那老板是出了名的妻管严，站在旁边看着妈妈被他的老婆打骂，一声不敢吭，妈妈被打得嘴角出血，本就低血糖，直打得又晕过去。亏得一个清洁工撞见，不顾一切地制止才保住了她们母女的命。
外婆说起这段往事的时候，还总是泪流满面，总是拉着江若邻的手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你妈不要生得那样一张脸，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张脸，那个男人就不会搭理你妈，你妈也不会被他抛弃。我最气的是，你妈还那么死心塌地地为他生孩子，即便是再苦再难过受再多的凌辱也要生下你。她如果老老实实地嫁个本份人，也不会死在我的前头。”
外婆总是叮嘱江若邻，千万不要做着豪门梦，妈妈就是一个好例子。那些个豪门里的公子哥，虽然不都是坏人，可是他们处在的环境和身世注定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有一天遭遇了变故，女人就会成为他们的弃子。
在江若邻幼小的心里，她便知道她为富不仁的爸爸抛妻弃子，另觅新欢，而还坚守在原地的妈妈，到死也没有再见过她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外婆，如果不得已，我又重复妈妈的路，您在泉下会不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