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东辉的天赋，学院之人都一清二楚。可即便如此，学院内还流传着林啸天是二年门生实力第一人的说法。
闵院长，这你作何解释啊？”
闵院长急忙开口，“季长老，你有所不知，当初林啸天在入门之时，并未参加入门考核，所以对他的情况没有过多了解，确是我工作上的疏忽。”
季长老瞄了一眼穆老，说到，“入门之事我已知晓，这个抛开不谈。我且问你，林啸天的天赋如何，你现在到底知不知道？”
话音落后，闵院长看了一眼穆老，犹豫再三，并未开口。
季长老冷冷的声音响起，“闵院长，希望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天下学院青一院的院长！
我最后问你一遍，林啸天的天赋你到底知不知道？”
闵院长和季长老四目相对，“知道。”
“天赋如何？”
“气海十三星。”
闵院长话音刚落，季长老以及身后五人都大吃一惊。
季长老频频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果然，姜东辉的天赋已是难得，林啸天一个无灵之道，竟能在学院之中流传那样的传闻。除了气海十三星，也别无可能。”
说着，季长老表情再次严肃，“那这林啸天可否开辟了本命六宫？”
闵院长点了点头，“嗯。”
“哈哈哈哈哈哈！”
此刻的季长老，放肆大笑，开心异常。
“两百年了，终于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就这样，一人笑着，众人看着。
片刻之后，季长老平复了心情，开口说到，“行了，把林啸天叫出来吧。”
“他下山历练了。”
听到这话，季长老紧紧的盯着闵院长，神情略带一丝愤怒，“闵院长，我没空给你在这儿打哈哈！”
“我没有打哈哈，林啸天他的确下山了。”
季长老气的鼻孔都在出气，“好，那你叫人找他回来。”
“找不回来。”
“为何找不回来？”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人不是你送下山的？”
闵院长摇了摇头，“不是。”
季长老扭头看来一眼穆老，接着说到，“找不回来就不找，他不是下山修炼吗？我就在这儿等，等到他回来为止！”
此时，至众人来至小院，身坐主人位，却一直没有开口的穆老轻声说到，“不用等了，你等不到他的。”
终于等到穆老开口，季长老收拾好心情，开口问到，“为何等不到？”
“为何？你应该知道。”
季长老又如何猜不到？
以闵院长和穆老之间的过往曾经，自是一切为穆老考虑。从听说啸天下山历练那一刻起，季长老心里已经有了大概，而闵院长看向穆老的眼神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一切都是穆老的主意。
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穆老淡淡的说到，“回去吧，我不会让你们见啸天的。”
天下学院作为新月大陆的顶尖势力之一，门下强者之多。影响之大，甚至可以比肩六大家族。
而作为天下学院总院长老阁大长老，季长老权利之大和六大家族家主基本无异。如此的地位，如此的权利，对闵院长，季长老还敢重声以对。不过，面对穆老，他却不敢丝毫不敬。
要知道，两百年前，若不是穆老主动请辞，总院长老阁大长老早已是穆老稳坐。
即便现在穆老身无职位，知道穆老身份的人也并不多，课时举凡知道穆老身份之人，无不是天下学院高层。
季长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穆老，你应该知道本命六宫对于无灵之道，对于整个劫灵界来说意味着什么。自暝灵纹出现，无灵之道劫灵士的整体实力在这两百年间有了巨大提升，而对于无灵之道的发展，更是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
虽然本命六宫对我们来说还是一个谜，但我们相信，对本命六宫的研究必将让无灵之道迈入一个全新的境地。届时，造福的可是天下所有无灵之道的劫灵士！”
穆老依旧坐在那里，淡定品茶。
见穆老没有回应，季长老接着说到，“两百年来，总院一直没有放弃本命六宫的研究。通过对无灵之道的深入了解，我们对本命六宫做了一系列可能的猜想和假设。但都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总院的研究很难继续深入，而做出的猜想和假设也没人能给予印证。
如今，这个人就在眼前，难道你要我无功而返吗？”
“怎么研究，怎么努力是你们的事。但只要有我在，你肯定会无功而返。”
穆老的话语并无慷慨，可就是这平淡的语气，透露着纯粹无比的坚决。
“二哥！”
当年，正是风正阳的出现，凡人界两百年的祸乱才得以终结。
当时，风正阳为天下苍生，逆大势而行之举，感动了众多劫灵士。后来风正阳遭到劫灵界追杀，被围攻溟山之上，便有八人毅然决然的站在风正阳的身边，和他一起对抗几乎整个劫灵界。当年溟山一战，九人中五人身死，只有四人存活下来。
在这九人之中，风正阳是大哥，穆老排在老二，而季长老，正是他们的四弟。
季长老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了这个已经两百年没有喊出口的称谓。
这声“二哥”，唤起了穆老尘封的记忆，死寂多年的心里也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四弟，放弃吧。本命六宫早在两百年前就不该出现，对它的研究也早在两百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见到穆老情绪缓和，季长老急忙开口说到，“不会的，二哥，只要我们继续努力，本命六宫的研究肯定可以顺利进行，一切都会和两百年前一样。”
一直平静缓和的穆老，此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和两百年前一样？”
穆老看向季长老，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怎么可能跟两百年前一样？”
说话间，穆老手中的茶杯连同杯中的茶水，瞬间化为无有。
“你知道，当我看到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在与我诀别时，眼中满是绝望，我心中是何等愧疚吗？
你知道，当我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善良美丽的姑娘因为相思之苦在我面前一点点的死去，是何等的痛苦吗？
你知道吗？
你知道那种绝望吗？
你知道我心中是何等的悔恨吗？！”
越说越激动，穆老体内灵气徒然爆发。地上落叶，院中花草，皆在狂风的肆虐下，四散飞去。
过了许久，穆老情绪稳定下来，嘴中还喃喃念到，“你知道吗？你不知道。我最得意，视为己出的弟子，天赋纵横，修炼刻苦，为人和善，待人真诚。
身为他的师父，我不仅亲手葬送了一个本可震惊劫灵界的天赋大才，还间接害死了一个情窦初开的善良女子。”
众人能感受到穆老心底的绝望，只是他们不知道如何安慰这沉积了两百年的悔恨。
穆老看向季长老，“和两百年前一样？那你告诉我，怎样才能让我最得意的弟子回到我身边，怎样才能让已死之人复活过来？”
当年陆风之事，季长老自然知晓。可他没有想到，穆老已经为此折磨了自己两百年，可他心里的悔恨反而愈加强烈。
“二哥，当年的事，我们确实有错，可那也是无心之过。谁能想到，一个花季怀春的凡人女子，感情会那般脆弱，那般决绝？”
“是啊，没想到。你没想到，我没想到，所有人都没想到。但那又如何，她终究因我而死。”
“二哥，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已经自责悔恨了两百年，别再折磨自己了。”
“过不去的。”
穆老摇了摇头，“四弟，回去吧，我是不会让你见啸天的。”
季长老也是不甘心，说到，“二哥，当年陆风之事，诚然我们有错，但这和啸天没有关系吧？为什么你不同意我见啸天呐？”
“陆风本就是天选之人，是上天选中来帮助无灵之道发展的天才。但我们的自以为是，我们的横加干涉，打乱了天意的安排，上天才降下责罚。
只可惜惩罚的不是我们，而是一个无辜的女子。
既然天意已违，那两百年前陆风的路，我便不会让啸天再走一次。”
季长老声嘶力竭，语带乞怜，“二哥！”
“我意已决，不仅现在我不会让你们见啸天，在结束三年游历之前，我也不会同意你们提前带啸天前往总院。
两百年前，我们已经犯下一次大错，现在我要让啸天顺其自然。该他去总院时我不会阻拦，但不该他去的时候，我也绝不允许你们提前带他过去。”
说着，穆老看向季长老，“回去把我的意思转告给大哥，希望看在兄弟的份上，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否则，就算拼个身死，我也要去总院闹上一闹。”
季长老不发一言，静静的看着穆老。
过了许久，季长老站起身来，“二哥，我答应你，在林啸天自愿走进总院之前，我会让他顺其自然，不会强加干涉。两百年都等了，也不差再等上几年。
不过，此行我必要见上林啸天一面。我要看看究竟他林啸天是怎样一个人物，值得二哥为他这般付出。”
季长老转过身去，一直站在季长老身后的一女四男自觉分开两边。
“既然你还叫我四弟，我们就还是当年在溟山上生死相依的兄弟，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比我们兄弟更重要的。”
说完，季长老迈步离开。
看着季长老的背影，穆老眼中泪水隐隐。
神兵、异宝、珍贵的功法、绝强的实力，凡此一切有形之物，随着死亡的降临，都变得毫无意义。
而唯一能超脱死亡的，只有人与人之间那虚无缥缈的情感。
人心难测，冷暖自知。人的感情可以虚假，可以真挚；可以脆弱到一文不值，也可以坚韧到至死不渝。
当一份感情经历了生死的考验，那世间万物在它面前，皆如蝼蚁般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