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姨娘这么一跪，哭得伤心，屋里服侍的丫鬟们都很聪颖，不等蔷薇暗示，就退了出去。</p>
蔷薇和橘红年轻，怕陶姨娘在她们跟前抹不开，也退了出去，只留罗妈妈在东瑗跟前服侍。</p>
东瑗这才开口，对陶姨娘的丫鬟荷香道：“快扶你们姨娘起来……”</p>
陶姨娘的头磕在地上，就是不起身。</p>
她重重给东瑗磕了三个响头后，才抬起头看东瑗，泪水磅礴，整个人虚弱得可怜，瞧着让人心生怜惜。</p>
她才二十三、四岁吧？</p>
在东瑗曾经生活的年代，她可能是刚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正是人生如花盛绽的美好年华。而在这个年代，她已经是六岁孩子的母亲，算是“老”姨娘了。</p>
她跪在地上，挪动膝盖向前，跪在东瑗脚边，哭道：“姐姐，我身子骨不好。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痊愈回来。二少爷最是听话孝顺，求姐姐替妹妹看待一二，妹妹给姐姐磕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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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下钰哥儿是真心的，却也不是她哭成这样的原因吧？</p>
她在等东瑗给她一个答案。</p>
她说，此去不知归期…….</p>
她很聪明，清楚自己不是被送去家庙，而是庄子，她有被接回来的那天。可遥遥无期的等待，会让她痛苦不堪。她想知道盛修颐是否向东瑗透露过，何时接她回来。</p>
所以她说着说钰哥儿，想用钰哥儿来打动东瑗。</p>
“别哭了。”东瑗却温和而笑，“世子爷昨夜告诉了我，你身子骨不好，爷体谅你，送你出去修养。你如今哭得这样厉害，旁人瞧在眼里，会道出是非的……你知道，府里的下人们总是说三道四，要是传到钰哥儿耳里……”</p>
陶姨娘身子一震，她的眼泪再也流不出来。</p>
薛氏知道，她知道陶姨娘为何被送走！</p>
因为她说了盛修颐一模一样的话：别叫人看出端倪，否则谣言对盛乐钰不好！这话昨晚盛修颐就说过。</p>
也肯定盛修颐告诉薛氏的。</p>
陶姨娘拿盛乐钰做借口逼问东瑗归期，东游就拿盛乐钰回击她。</p>
“快起身！”东瑗看了眼罗妈妈，让罗妈妈和荷香一起，搀扶起陶姨娘。</p>
这次，陶姨娘没有再挣扎，顺势站起了身子。</p>
“原先你们姊妹都在我跟前，大家一处，每日热热闹闹的。如今你要去庄子上，我心里也是不忍的。”东瑗叹气道，“可留着你在府里，湿气太重，对你也不好。我只能忍着，同意你出去……”</p>
她的语气，好似从前和姨娘们姊妹情深，感情有多么好似的。</p>
可东瑗进府这些日子，对姨娘们虽不打压，却也冷淡得很，还不如对自己身边的丫鬟们亲切。</p>
原来她也会做戏！</p>
陶姨娘心头又是一跳。</p>
为何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府里的人藏龙卧虎，并没有人比她笨。</p>
至少薛氏不比她笨。</p>
她从前真的小看了薛氏，还以为她只是个自恃美貌拉拢盛修颐心的娇滴滴的贵族小姐。</p>
如今看着东瑗这番虚假却声情并茂的做派，陶姨娘对自己从前的大意与轻举妄动悔恨不已。</p>
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如此轻敌。</p>
她垂首，咬了咬唇。</p>
“俗话说，千里搭长棚，天下没有不散之筵席。”东瑗又感叹道，“况且你又不是不回来。世子爷说，湿毒不能用药，要慢慢调养。虽说调养很慢，但只要你身上的病好了，心里明白过来，自然会接你回府。”</p>
陶姨娘猛然抬头，看了眼东瑗。</p>
这话是在回答她方才的问句吗？</p>
薛氏的话，是不是在警告她：要等她想明白，等她彻底没有了歪念，才会接她回府？</p>
那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永无回府之日？</p>
盛修颐把陶姨娘的计谋都说给了薛氏听，那么薛氏为了自己和孩子，会不会在盛修颐面前说坏话，从此就不肯让陶姨娘再次入府？</p>
想到这些，陶姨娘有种前所未有的清晰与绝望：原来她在世子爷和大奶奶面前，是如此渺小！他们要打杀她，哪怕她有了孩子，哪怕她儿子再受宠，都可以用这等法子处理了她！</p>
她再也不敢强势和试探，又跪下磕头：“姐姐，妹妹定会好好养病，早日健朗，回来尽心尽力服侍您！您在府里保重身体，妹妹祝您和三少爷万事如意，事事顺心。”</p>
放下了一切，在哀求东瑗。</p>
同样是孩子的母亲，自然明白骨肉分离的痛苦。倘若让诚哥儿立刻东瑗片刻，东瑗心里都跟猫挠一样。</p>
她又如何不能体会到陶氏想早日回府，害怕从此见不得盛乐钰的心情呢？</p>
她既然已经能在求东瑗，而不是用钰哥儿逼她，东瑗也见好就收，道：“你放心去吧，早日回来。”</p>
一句早日回来，终于让陶氏的心微定。</p>
她的态度越发恭谦卑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