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二少奶奶又出门去，银柳和如意跟了去伺候，白蕙一如往常，做好了分内事，就在屋子里做针线活。</p>
屋子里，地龙烧的暖暖的，锦绣今儿个也得闲，就来帮白蕙捻骆驼毛。</p>
石青色暗团纹的锦缎，均匀的铺进一层细茸茸的骆驼毛，又细细的缝合在一起。</p>
“白蕙姐，咱这屋的丫头里，就数你的手最巧。”锦绣羡慕道。</p>
白蕙唇边一丝似有若无的苦笑，手巧有什么用？她帮少爷做棉衣，做鞋子，做袜子，每每少爷穿上，就说……多谢夫人！</p>
二少奶奶说“是白蕙做的，谢我作甚？”</p>
可少爷只看着二少奶奶笑，眸光里潋滟着脉脉情意，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二少奶奶才是值得他疼惜的人……她黯然离开，少爷浑然不觉。</p>
许多年，却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二少爷说……这屋子里有紫墨和你，我就放心了。白蕙的心狠狠痛了一下，像被针扎了。</p>
“我听说，等开了春，府里准备放一批到了年纪的丫鬟出府或者配人……”锦绣没注意到白蕙眼中泛着的淡淡忧伤，一边捻着骆驼毛，一丝丝的铺在膝盖上。</p>
白蕙陡然醒神，微讶中带着惊慌：“当真？”</p>
“我是听二门上的翠微说的，翠微多半是从她姐翠枝那听说的，应该不会有假，而且还说要裁一批不好好做事的丫鬟婆子出去。”</p>
白蕙不安起来，明年她就二十了，像她这种签了死契的丫头，一辈子都是李家的奴才，自然不会打发回家，她也无家可回，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配人，配给外院的小厮或是庄子里头的仆人。</p>
“那我岂不是呆不了多久了？”白蕙黯然失神。</p>
锦绣这才想起，白蕙年纪到了，打趣道：“白蕙姐担心什么，二少奶奶肯定不会亏待白蕙姐的。”</p>
怎么样才是不亏待？二少奶奶和二少爷好的蜜里调油似的，眼里心里根本就容不下旁人，她还能有什么出路？自打她进了落霞斋就没想过有一天会离开，她一直很有信心，因为叶夫人暗示过，以后会让她做通房，因为二少爷，曾经也待她与众不同，可是，夫人走了，二少奶奶来了，一切都变了。</p>
“我看，白蕙姐给二少爷做好这身棉衣就该为自己绣嫁衣了。”锦绣咯咯咯的笑。</p>
白蕙啐道：“你个死妮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叫你胡说。”</p>
锦绣笑道：“怎是胡说？大少爷还不是要了绿绮姐做通房，咱院子里，除了白蕙姐，谁能有这个资格？”</p>
绿绮做了通房是不久前的事，还是大少奶奶提出来的，许是为了栓住大少爷的心。可二少奶奶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二少爷心里满满的都是二少奶奶，再说，即便二少奶奶有心给二少爷选一个通房丫头，也不会选到她，不是玉容便是银柳，毕竟那两人是二少奶奶带来的，最得二少奶奶的心。</p>
白蕙沉了脸，严肃道：“这话切莫再说，小心二少奶奶听了不高兴，主子有主子的打算，咱们做丫鬟的不能妄自揣度主子的心思。”</p>
</p>
锦绣吐了吐舌头：“我也是不希望白蕙姐离开嘛！”</p>
屋外，来借花样的玉容，静静的转身离开。白蕙的话说的很有分寸，但白蕙的心思，这院子里的，谁不是心知肚明？二少奶奶心里也明着呢！这不是二少奶奶答应不答应的问题，而是二少爷根本就没有这种心思，二少爷从来就不曾正眼瞧过白蕙。看来得提醒二少奶奶一声，不要光顾着药铺里的事，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该好生安置才行。</p>
今日李明允刻意早些回府，想知道林兰去跟药材供应商谈的如何。可是回到落霞斋，云英说，二少奶奶还没回来。</p>
李明允就想去溢香居，冬子笑道：“二少奶奶约的是午饭时间，哪能一直谈到现在，怕是又去忙别的事了，二少爷还不如在家里等，想来二少奶奶也该回了。”</p>
李明允忖了忖，觉得冬子说的有理，便回屋去等。</p>
白蕙听说二少爷回来了，赶紧过去伺候，却见玉容已经在伺候了，正要给二少爷换衣。白蕙忙道：“玉容，我来吧！你去沏茶，二少爷这几天有点上火，你别上碧螺春，改沏菊花茶吧！”说着，不露痕迹的挤开了玉容，去解了二少爷的腰带，帮他退下官服。</p>
玉容神情约莫有些严肃，看白蕙灵巧双手给二少爷宽衣解带，心中很不是滋味，只要二少奶奶不在，白蕙俨然一副二少爷身边第一得意之人的姿态。</p>
“快去啊！”白蕙见玉容还愣着，和声催促道。</p>
玉容垂下眼眸，快步走了出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