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又轻又哑又涩，九分颤抖，一分绝望。却像一颗炸雷，对面一团死气的人儿蓦地抬起头，用那双仅剩的轮廓柔美却又迷茫空洞的大眼睛看向他。
乐正拓这才清楚的看到琉婉云的样子。
脸小的仿佛只剩下一双眼睛，肌肤暗黄皲裂，下巴利如尖锥，两颊深陷，除了这双依旧漆黑的双目外，竟没有一点原来的样子。
他心神俱裂，精致的五官跟着扭曲抽搐起来。这一刻，乐正拓才深切的领会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承载不了这突如袭来的痛苦，只能将灵魂绞成飞灰！
他怔怔的坐着，盯着那双黑漆漆的眼，周遭的所有一切都消失远去。心里瞬间被杀意填满，想来想去脑中只回荡着一个‘死’字。
……不是杀死别人，而是杀了琉婉云，再杀了自己！
“怎么，怎么看见……这狐狸了？明明……这几日，都是师父，的……”
有了炼血池的加持，刻意放纵的暴虐情绪已经达至顶点，却在这声轻轻的嘟囔中瞬间落下一大半。
乐正拓跪在琉婉云身前，终是松开绷直的手背，抬起双手，小心翼翼的捧住她脱形的尖尖下巴。
心中又是一碎，他盯着琉婉云的眼睛，不敢再分出丝毫视线往下看。
“……云，云儿……我来迟了……”
他哆哆嗦嗦不成语调，再次听到同样的声音，琉婉云才渐渐从恍惚中清明了一些。她动了动唇，双眼蓦然迸发出光彩，却又在下一瞬黯淡下去：“梦……是梦……”
“不是梦，云儿！我救你出去，我救你！”乐正拓将声音压得很轻，手足无措的一遍遍重复。他轻柔的捧起琉婉云的双手，许是牵动了伤，她身体一抖，身上的铁链就是一阵叮叮乱响。
他忙把手松开，一边说着不知是安慰她还是自己的话，一边用手去抹眼中流出来的泪。身体的疼痛让琉婉云又清醒了一分，她迟钝的发现，眼前这个有些模糊的人影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真切切的，乐正拓！
琉婉云不喜反怒，语调惊悚道：“谁让你来的！谁需要你救！你快走——快走——”
乐正拓看着她，反而笑了，很是忧伤，却又给她温柔的错觉：“你放心，我来就是来救你的，我带你离开。”
尚未说完已经起身，绕到噬魂柱后去找铁链的契合点。琉婉云急了，扯出她所有的力气在前面大喊：“乐正拓——你走——你走啊——”
“滚啊！！！”
“云儿，还记得在周饶王宫时吗？你追着我差点被那只行尸穿了喉咙那次。”乐正拓置若罔闻，伸手拨弄铁链，惨笑道：“那时候，我也说让你滚。”
“可……你走了吗？”
“我也一样，我也不会走的。”
他说着说着又流出了眼泪，这铁链竟是一根整体，毫无契合点，除了用蛮力切断它，竟无一点办法。
目光落到那根从琉婉云肩胛骨透出来的链条上，链条长长的绕着噬魂柱打了个结。明明很好解开，但偏偏，乐正拓最不敢去碰的就是这一根。
仿佛急于确定什么一般，他重复道：“我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