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步！”</p>
古朴的衫，古朴的剑。梳成一个髻的长发之上，插着一根木簪，这是一个简单，而又执着的男子。</p>
“叶东来？”沈言嘴角泛起一丝诧异，没想到居然在天霜剑峰脚下遇见了这个家伙。</p>
“你在这干嘛？”话音刚刚落罢，沈言觉得他问的问题实在有些白痴。</p>
“这是何道理？只许你来得，便不许我来得？且先不说有无道理，但从情面上来讲，我年长于你，入门亦比你早，这话理应我来问你吧？”</p>
叶东来依旧如同初见时那样的一丝不苟，言语之间虽然条理清晰，但他说话的语速极慢，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心中演练了千百遍，方才决定了怎样出口似的。</p>
即便问出这话，叶东来的黝黑深邃的眸子也没有丝毫闪烁。若是常人听之，这话不仅先调侃自己三分，剩下的几分还有一股子倚老卖老的味道。</p>
但沈言却明白，叶东来说这话，完全就是出自于本心。</p>
他没有在心中将语言过了千百遍，甚至没有经过任何思索……所谓的言语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对于这种人来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p>
仅仅因为心中如此想，便如此说。</p>
这就是叶东来，一个简单，执着，以及认真无比的男子。</p>
沈言分明听见，他言语之间那初见时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已然消失不见。此刻的叶东来，似乎已经没有将他当做外人了。</p>
不经意间，他的嘴角居然微微上翘了一下。但这细微的弧度，在深夜里，叶东来自是看不真切的，甚至于连沈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p>
“不消和你争论许多，我说你说，是也否也？”沈言既然知晓了叶东来是个什么性子，自然也没理由因为这些小事和对方发生争执。</p>
所以他说话之间，也是显得极为认真和郑重。</p>
“你说，我亦然要说？……很公平！”叶东来沉吟片刻，旋即微微笑了笑。</p>
“我来找凌霜！”沈言道。</p>
“我也是！”叶东来点了点头，神色之间并未出现惊讶的地方。</p>
“我来找他要一些法诀，顺便询问一些事情！”沈言倒是有些诧异，在严青所说的话语中来看，叶东来似乎除了二长老和大长老之外，不会卖任何人的面子。</p>
不过他却没有迟疑，既然想知道叶东来过来干嘛，那就没必要迟疑。所以他连问也不问，直接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p>
“雪云边境出现了大妖，凌霜脱不开身，丹老闭关，他找我来商议此事！”叶东来连沉吟都没有，立刻将这秘密说给了沈言。</p>
似乎他根本不害怕沈言会泄露这个秘密，也相信自己的直觉。</p>
至于沈言跑来要法诀，换做任何一个弟子，哪怕是慕芝涵那种亲传弟子都会认为他是在说大话，恐怕会直接让他滚蛋。</p>
哪里有自己跑来剑峰，问剑峰长老要法诀的，这简直是不可思议，无理取闹。还询问事情，根本就是脑袋缺了根筋。</p>
可叶东来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甚至连怀疑是什么都不知道。</p>
没有认可的人，无论对方做任何努力，哪怕用千言万语说尽沧海，他也不会管顾分毫。但他现在已经从某种程度上接受了沈言……</p>
那么后者所说的一切，全部是真的。</p>
要么信个彻底，要么作壁上观。</p>
“一起？”沈言似乎也感觉到了叶东来那种明显的心态变化，两人之间的生疏，居然在这一问一答之间渐渐的变淡了。</p>
“本来应当是我先上剑峰的，但看见身后的你，所以便停下了脚步……既然停下，那自然是一起上去，不过必须是我走在前方！”叶东来郑重其事的道。</p>
他没有开玩笑。</p>
但沈言却笑了，在叶东来不解的目光转向自己的时候，他才摆了摆手，而后点了点头。</p>
“……你请你请，莫说让你走前边，即便是让我背着你，倒也未尝不可！”他突然发现，叶东来的这家伙的性子，实在太古怪了。</p>
见凌霜那老儿罢了，至于用的着这样么。还分个走前走后，这里的台阶如此之宽，纵然并排也是无妨的。</p>
但既然叶东来开了口，沈言自然也无所谓。</p>
虽然他的性子不如叶东来那般纯粹，口中说的便是心中想的。但沈言对友人，和叶东来的心态是一样的。</p>
若是不相干之人，哪怕对方是周天境强者，但却逼迫沈言做些什么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他依然会宁死不屈。</p>
可只要他认可了，一切就都可以无所谓的看待。</p>
荣华富贵，法诀秘技，只要对方想要，只要他有而且能给的，都不会有半分迟疑。</p>
……</p>
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性子，两个人才会因为两次见面，就已经把对方在心中摆在了好友的位置上。</p>
友情。有时候，甚至比爱情来得还要不经意。</p>
或者，还有沈言对叶东来的提醒，那关于凡梨树的种植方法。提醒他关于夜宿草的事，只是一个契机，真正促使两人成为朋友的，还是那虽略有不同，但本质上却一样的心性。</p>
（如果……将来，你发现那句快要开花了，只是谎言……是否还能原谅我？）</p>
第一次见面倒不觉得有什么，关于凡梨树的事情他只说出了前面十年……后面的九十年，却没有全盘托出。</p>
那原本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却因为现在两人之间渐渐浮于水面的友情，变得有些让沈言不知所措了起来。</p>
坦白，还是顺其自然？</p>
叶东来这种性子，如果在拥有极大的希望之后，发现沈言居然用谎言来欺骗他……可想而知，有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