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疆中州,盛京城内今天格外热闹,因为今天是明心道院招生的日子。
盛京城中央,这里有一棵参天大树,它的树冠耸入云层,树干粗壮,大约要一百个成人手拉手才能合抱过来。枝叶繁茂,如绿云盖顶。此树被盛京城的人称为圣树,它是由一名半步乘道境的大能——明心道院的初代院长亲自栽种的。
圣树常青,每千年只在一日落下部分叶子,且只有彻底枯败的树叶才会从天上落下,然后化作漫天的齑粉,那是圣树又老一岁的象征。
今也逢落叶之日,枯黄色的“飞雪”洒向人间。人海往这里涌来,涌进散发出幽光的树干。
独孤痴不疾不徐地走在人潮中,拖刀而行。
……
明心洞天的坐标被放置在圣树树干上,今天道院因招生而开放了洞天。
进入洞天的独孤痴径直走向待考区,他孤身一人,神色淡然。独孤痴早已踏入灵舟之境,他将神魂淬炼得格外强大,因此他能用神识大大地弥补失明的缺陷。
独孤痴将刀靠在怀中,静静地盘坐在地上,闭目冥想,养精蓄锐。周围考生的嘈杂声不能扰其丝毫。
时间流逝,喧嚣不止。
……
独孤痴抱着一把古朴石刀出生,那一天,这个刚面世的孩子惊动了独孤家的所有长辈。可惜,独孤家是剑道世家。当今天下,刀道未兴,大多数刀法只在凡俗武学的层面。
童年的独孤痴还不会说话,不哭不闹,异常安静。他对剑不感兴趣,只是经常抱着石刀把玩,拖着石刀对空挥舞。他性格孤僻,形单影只。
那一年,北峦的雪比往年更冷更喧嚣,寒风带雪刮过山上多出的墓碑,也刮过独孤家人的心。独孤家族的人都目露悲愤之色,但他们无力为死去的亲人报仇。而这一切,只是两名至强者战斗的余波造成的。
独孤痴没有如往常一样舞刀,他站在母亲的墓前,默然良久。
他第一次开口说话:“母……母亲……”
……
炼心峰,作为明心道院学生磨砺道心的试炼之地,也是历来考生的第一关,倒在上面的人不知凡几。
从山脚到被浮云遮蔽的顶峰,一条长龙似的台阶蜿蜒而上。炼心峰上洋溢着一种诡异的气息,它似无孔不入,涌进众人的身体和识海。它将人的情绪不断放大,勾起内心不堪的回忆,亦或是将意识拖入诱人沉沦的幻梦……
梦里几度轮回,恨尘世依旧。谁也难挣开宿命的枷锁,情感与欲望是求道路上永恒的话题。炼心峰上,悲哭声,狂笑声,愤怒咆哮声,绝望叹息声……嘈杂不断。有人丑态毕露,亦有人惹人生怜……
独孤痴拖着石刀,默然地拾级而上。他已越过山腰,此时山风拂面,略微扬起他散发的末端。于万众瞩目之下,那道孤影越走越远……
……
风雪漫天里,孤峰最高处。来者拖刀行,劈开生死路。
独孤痴素衣染血,拖着滴血的石刀登上峰顶,他一路上杀了不少拦路的野兽。
自母亲死后,父亲也不见了踪影,独孤痴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一刀断是非”的感觉。世间的“野兽”太多了,它们愚蠢又贪婪,独孤痴却不喜欢“绕路”的感觉。
他盘坐在雪地里,将刀抱在怀中,任由雪花扑来又化开。
休息片刻,独孤痴又开始练刀了,他没学过刀法,只练过使刀的基础动作,但他不厌其烦,日复一日。独孤痴最喜欢“劈”这个动作,因为它最刚猛。
长时间的修炼后,风雪渐息,阳光照破冰寒的天空,照在独孤痴所在的峰顶。独孤痴痛快地躺在雪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他目露柔情。
……
独孤痴刚经历了一遍虚幻的轮回,从幻境中醒来,他快要抵达峰顶了。梦里的人生让他无比陌生,但在梦里的时候却又不曾说梦。
“我不问前生,也不修来世,只愿与刀共伴此生。那种将所有的精气神凝聚于一点,然后由一刀劈出的感觉令我沉醉。忘我的人生没有悲伤与痛苦,真是让人着迷啊……”独孤痴又一遍叩问着自己的本心。
他用灵魂的刀刃一遍又一遍劈碎那些缠人的幻觉,向更高处走去。在观者的惊叹声中,他依旧面无表情。
他坚定地走向顶峰!
……
“为何骗我?”独孤痴尽量压抑住自己悲伤的声音,让自己显得略为平静。他双目已伤,脸颊上更有一道细长的血红伤痕。血水滴在雪地里,染红了一片,也滴在断了红线的玉佩上。
站在他对面的女孩神情复杂,欲语还休。
沉默良久……
独孤痴转身离去,他的刀始终未曾提起。
他犯下的错误,注定让家族再不能容他。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独孤痴拖在地上的刀痕,也掩盖了他流下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