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乐看见亘古昏厥，问道：“现下该如何是好？”</p>
“回长安。”我将亘古依靠在我肩膀处，艰难地搀扶起来。</p>
我看向一旁的黎川，询问他：“黎川，我们要回人间，不知你可否还愿意跟着我们？”</p>
黎川回道：“我出来太久，我奶奶怕也急得团团转了，我该回去了，日后有缘再会。”</p>
“日后有缘再会。”</p>
我们拱手道别，这一别，再见又会是什么光景？</p>
回到长安的小木屋，家里的陈设不由让我回想起姥姥生前的场景。</p>
“小千啊，快来帮帮姥姥。”</p>
“小千，快来尝尝姥姥新学的手艺。”</p>
“小千，姥姥特地让村口的裁缝师父给你做的新衣裳，你快穿上试试。”</p>
姥姥的话言犹在耳，使我潸然泪下。</p>
我收敛悲伤的情绪，走到里屋，看着躺在床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亘古，目光停驻在那张银色面具上。</p>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往那张面具上伸去。</p>
师父，究竟长什么模样？</p>
我心惊胆颤地触碰到面具，正要揭开它时，手腕倏然一紧，整个人往他怀里凑去。</p>
我猝不及防间对上了亘古那道清冷孤傲的眸子。</p>
我强忍内心掀起的波澜，堪堪地对他笑道：“师父，你醒了？”</p>
亘古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道：“我若是再不醒，你恐怕就要揭开为师的面具了。”</p>
我面不改色地狡辩道：“哪有的事，我是看到师父面具上有污渍，想替师父擦擦。”</p>
亘古开门见山地说：“想看师父面具下的脸是何模样？”</p>
“可以吗？”我满怀期待。</p>
亘古眼眸转动，语气突变邪魅地说道：“可以，不过见到我真正面容的人得是我娘子，你若是敢迈出那一步，为师立马取下面具。”</p>
“那徒儿还是不打扰了。”我惊恐地欲要从他怀里离开。</p>
亘古却抓住我的手腕不放，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说：“若是为师敢向你迈出那一步，你可愿意也向我迈进一步？”</p>
我愣了一下，立马强颜欢笑道：“看来师父的伤势还未痊愈，竟然开始说胡话了。”</p>
亘古眼底闪过失落，松开我后问道：“我睡了多久？”</p>
我望了望窗外阳光明媚的天空，回道：“没多久，一日不到。”</p>
亘古掀开被褥，边穿靴子边说道：“我送你去九重天。”</p>
我笃定的回道：“我不想去九重天。”</p>
亘古面具下的眉头紧皱着，说道：“你难道不想为你姥姥报仇了吗？进入仙界才能查出究竟谁才是幕后主使，如今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为何又要退缩？”</p>
我解释道：“我不是退缩，我当然也想为姥姥报仇，可是…在我的前世记忆里玉帝是害死我的真凶，我怕我去了仙界会克制不住内心的仇恨误了大事，我害怕不但没能找出幕后主使，反倒把阿岚和越禾置于险境。”</p>
亘古沉默须臾，凝重地回道：“事情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复杂，可你一味瞻前顾后，终究注定会一事无成，你莫要让自己后悔一辈子。”</p>
我问道：“师父，若换做是你，你会如何选择？”</p>
他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勇敢往前，无畏生死。”</p>
却在我听来他是热血沸腾，真心实意。</p>
我做出决定：“好，我明白了，那便劳烦师父送我去九重天。”</p>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p>
不周山是人界达到九重天的唯一路径，不周山隐匿于万千丛林，却是寸草不生，终年寒冷，长年飘雪，非凡夫俗子所能徒步抵达的。</p>
两抹雪白的身影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行走，留下两排一深一浅的脚印，若是不仔细看，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来。</p>
我双手冻得通红，寒风打在脸颊上是刮骨般的痛，我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对亘古说道：“师父，我好冷。”</p>
亘古指挥我：“气沉丹田，释放你体内的灵力来驱赶寒意。”</p>
我按照他的话来做，的确暖和了许多。</p>
我不解地问道：“师父，为何不能用瞬移到山的尽头？”</p>
亘古解释道：“不周山乃是盘古祖神诞生的地方，此处有神力压制，任何力量都会被大大削弱，跟在幽谷是一样的道理，更何况用双腿往上走，方显诚意。”</p>
我小声嘟囔着：“我才不想显示什么诚意。”</p>
他说道：“千龄，我只能将你送到山顶，之后的路只能你一个人走。”</p>
我忧心忡忡地询问：“师父，我去到仙界，是不是就不能经常见你了？”</p>
“师父会偷偷来见你的。”亘古为我温柔的拂去眉眼间的白雪。</p>
我思考着：“师父，你说那个玉帝小儿会给我安排什么职位？”</p>
亘古听到我的话，是哭笑不得，说：“到了仙界，你得改改你的口无遮拦，玉帝小儿，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难保不会小题大做一番文章。”</p>
“仙界的人都这么坏吗？”</p>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坏。”</p>
“要是师父在我身旁就好了，我就不怕有人敢欺负我了。”</p>
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抵达山顶，山顶是一座看似无边无际的虹桥。</p>
虹桥前站着一位早已等候多时的仙人，他朝我鞠躬行礼。</p>
“仙子，请随我来。”</p>
亘古轻轻摩挲我的头顶，说道：“去吧。”</p>
我不由晃了神，因为他这个动作像极了夙沙。</p>
祝千龄，你清醒一点，他就是一个背信弃义、三心二意的浪子，你还想着他做什么！</p>
我跟随仙人踏上那座虹桥，三步一回首，依依不舍地朝亘古挥手道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