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稍顿了顿，随后道：“而况王上也未有责难之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稷放声笑道，笑的极为夸张，“我——徐稷！云秦的大殿下！居然被敌国所擒，还逼得父王舍物易命。”
“这样一个有污点的殿下。”他笑得连眼泪都流了下来。不知是喜是哀，“还有什么资格来染指这王位宝座！？
“父王虽没有多说，”他轻声而语，“他虽保下了我，但我很是清楚，那一刻起，我便已经不配了……不配了！！”
徐稷的声音逐渐高亢，更是不断地失魂自语，“呵呵呵……呵呵呵……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所有的野心，所有的渴望，还有这些年的努力，都碎灭为彻彻底底的泡影。
“殿下莫要这般自暴自弃。”那老者劝道，“说不定……”
徐稷又猛地灌下一大口酒，此时的他仿佛一时间苍老了数十岁。“不要再说了。”
“秦叔……”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神色灰败道，“这些年来，辜负你的付出了。”
“倒是十三弟。”他自嘲道，“听闻他于那武王面前从容不迫，大展云秦威严，父王又多有赞赏……”
徐稷摇头，一声无神的低念，“他本是就有声望，想必这太子之位，便是他的了！”
“说到底，我这样一个弃子，还有什么辅佐价值呢。”他落寞而语。
晃神之间，他恍惚看到这里的曾经，一如既往的人潮来往。
“殿下！”那老者颤抖着深深拜下，悲呼道：“老朽纵死绝不会弃殿下而去。”
“呵呵呵呵……”徐稷又是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一边饮酒，一边不断地笑着，只是那笑声之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
也就在这时，府邸之外传来了几声梆子的清响，只是徐稷并没有听见。亦是全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
秦王颤抖地看着那页书信，
上面只有一行字。
“武桓……武桓……你……”他嘴唇哆嗦道，眼瞳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下。他发出一声低吼，似是用尽全身的气力，一点一点将它撕成最细小的碎屑。然后将之漫天洒落。
一道剧烈的咳嗽声逐渐盖下了他低喘的声息。“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咳咳咳咳……”足足数息后，他才终于回气，只感到胸膛炸裂，犹如要将肺咳出来一样。
没有理会掌心中又洒下的一片猩红，秦王缓缓地抬起头，目光飘忽地游移。又忽然直直定格在了面前的铜镜上。
他看着自己模糊的光影，随之似是想到了什么，瞳眸犹如针刺般刹那收缩。
白日间的一幕幕于心海中重现，武桓所道的每一句话，武桓展露的每一丝神态。
还有武桓每一个【关注】过的特殊之人。
一切宛如一抹电光自心间霎时掠过。令他全身僵直间，亦是彻彻底底的醒悟。
颤抖地低下头，看着手中飘落的无数碎屑，那最后一丝的侥幸亦是如那柴堆中的最后火烬……一点一点地完整散尽。
“啊……啊……呃啊……”他五指曲起，口中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五官更是因着惊骇不断扭曲。
“武桓……你！”他遥遥指着东方，发出了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话语。
他此时什么都明白了，但那最后的惊恐已是再也无法从口中发出。
秦王的手指缓缓游移向面颊，借着面前那铜镜的照影，他从自己的双目之间，骤然看到了两点，正逐渐放大的赤芒。
犹如一双恶魔之目。缓缓注视着他。
在那一刻，他已提前看见了死亡。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仰天大笑，口中一蓬血雾喷出。那涣散的瞳孔中，映出两抹急速扩散的赤红旋涡，正在快速占据他的全部眼瞳。
他的身躯则是缓缓倒下。
砰！
待他重重跌于地面，亦是于短短数息后气息全无后，赤红旋涡的扩张却陡然停滞。然后开始了轻微的闪烁。
两抹恶魔赤芒明灭不定，犹如一缕在风中飘曳的火烛，在他瞪圆的黯淡眼眸中缓缓消散……
一点一点地……犹如被轻云带走，敛去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
直至最后一丝赤光隐没殆尽，亦带着徐钧所有的生机完整散灭，归于黑暗的虚无。
而他生命中遗留的最后意识里，唯有着他这一生都未曾体会过的绝望骇恐。
……
遥远的武都
观星台上，零零散散的星光耀下，武桓静肃而立，一身明黄衣袍灌满寒风。轻微地飘动着。
仰望着上方深蓝的天幕。在他沐浴星辉的炽热眼瞳中，有两道气象盘踞，变换着奇形之状。
一道是为龙影高悬，环镇大武……龙瞳覆下一抹俯傲苍生的神光。
一道是为陨星飞坠，由西而落……陨迹铺开一片绚丽凄美的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