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话音刚落,李峤又咳道:“元芳蹈舞为贺,祝欢圣人,尽展国家欣欣之态,一向为众称赞。”</p>
大家吃吃饭喝喝酒,闲聊闲聊,升温一下感情不好么,偏要在舞王面前显摆?</p>
众勋贵子弟:“……”</p>
李彦吃菜。</p>
仍旧有人不死心,第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勋贵子弟,招呼胡姬:“来啊,把劝酒胡摆上来。”</p>
不多时,一个憨态可掬的劝酒胡,摆在了众席的中央。</p>
那是一个不倒翁似的瓷像,做得十分精巧,一只手指着前方。</p>
有文化的聚会,高歌酒令,没文化的聚会,转劝酒胡,全凭运气。</p>
这瓷像下面有转盘的效果,将底座转动,最终手指向谁,谁就要饮酒。</p>
勋贵子弟看着劝酒胡,笑了。</p>
这下你没招了吧?</p>
李彦也笑了。</p>
果不其然,劝酒胡不断转着,众人一杯酒接着一杯酒喝,怎么转都转不到他。</p>
这次连李峤都惊讶了。</p>
怎么办到的?</p>
12点运道,跟你闹呢?</p>
众勋贵子弟:“……”</p>
李彦吃菜。</p>
我还没动手,你们怎么就倒下了?</p>
也罢,享受美味佳肴。</p>
反正都是独自的席案,那些人的口水也喷不到这里,烧尾宴真的好吃。</p>
以后可以点外卖,让醉今朝打包上门。</p>
见李彦都快吃完了,李思冲终于憋不住了,举杯笑道:“闻名不如见面,元芳果是奇人,我敬你!”</p>
李彦这才放下筷子,重新拿起酒杯:“思冲兄,请!”</p>
这种叫法,亲热里带着一丝尊重,李思冲听了脸色缓和,笑容也真诚了少许:“请!”</p>
他却不知道,李彦只是觉得他的表字好玩,同样还有获取情报的意思。</p>
满饮一杯后,李彦就问道:“不知思冲兄如今任位何职?”</p>
李思冲语气一下子淡了:“我领符宝郎一职。”</p>
符宝郎,从六品上,属殿前都点检司,掌宝玺或金银等牌,是一个很边缘的官。</p>
关键是,如果六年前李思冲就是刑部员外郎,那么他这六年时间,品级就是根本没变,手中的权力还小了。</p>
李彦目光闪动。</p>
李敬玄绝不是那样的人,给儿子安排这么个位置的话……</p>
他念头转动,场面话还是得说:“此职殿前侍奉,事务磨练,可见李侍郎的一片苦心。”</p>
这种话李思冲听得已经太多,以致于产生了逆反心理,眉宇间闪过一丝不耐。</p>
不料接下来李彦说的,就与那些套话大不一样:“不过依我浅见,以思冲兄的英姿,任此职就屈才了!”</p>
这话可没几个敢说,李思冲目光微微一亮:“元芳真这么想?”</p>
李彦笑道:“思冲兄家学渊源,怀拥璞玉,理应德才良进,怎可屈居区区符宝郎,李侍郎虽是一片好意,但实在委屈思冲兄了啊!”</p>
李思冲哈哈一笑,真正高兴起来:“过誉了!过誉了啊!”</p>
不同人夸,效果也不一样,身边的那些勋贵子弟奉承之言他听多了,毫无感觉。</p>
可这位一向不假颜色,却能冒着得罪当朝宰相的危险如此说,那是真的悦耳动听。</p>
李思冲觉得这凉州蛮子变得颇为顺眼,起身相邀:“元芳,共舞一曲如何?”</p>
李彦:“……”</p>
失策了!</p>
李彦已经融入了时代,一个人跳舞完全习惯,但和大男人一起跳,他还是敬谢不敏。</p>
这也是他不喜欢跟这些勋贵子弟应酬的原因,动不动就要贴贴。</p>
好在就在这时,高台之上的胡姬退下,几个优伶上台,开始表演小戏。</p>
歌舞节目之后,就是文艺演出,这也是醉今朝生意红火的原因,相当于每夜都有晚会看。</p>
而台上这一出小戏,讲的是南朝时,某位孝子为父尝粪的故事。</p>
南朝一位官员,当上县令不到十天,就觉得心慌难受,感觉家里有事,立马辞官回家。</p>
到家一看,果不其然,父亲生病了。</p>
医生告诉他,要想知道他父亲的病情到底严重不严重,就只能靠尝粪便来辨别,要是苦的,就没什么大事,结果他一尝,发现是甜的,觉得天都塌了,果然不久后父亲病逝了。</p>
先不说其中的槽点,此时台上表演,台下每个观众看着,神色都十分郑重,胡人都停止饮酒,不敢作声。</p>
尤其是优伶演到高潮,尝出甜味时,李思冲突然红了眼眶,用手掩住眼睛,双肩颤动。</p>
但似乎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痛苦,大滴大滴的泪水,从脸颊滑落下来。</p>
李彦愣住了:“这是……?”</p>
李敬玄死了吗?他怎么不知道啊?还没吃席呢!</p>
李峤赶紧解释道:“思冲慈孝,这是又思母心切了!”</p>
其他勋贵子弟也纷纷出言。</p>
有的夸赞李思冲纯孝,有的也开始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有的恨不得也冲上台一起表演。</p>
“南北朝遗风啊……”</p>
李彦十分无语。</p>
没办法,这也是社会主旋律,表演孝道。</p>
你单纯的孝顺,默默的赡养父母,不行,必须要表现出来,形式越夸张越好。</p>
李治就是最好的例子,大慈恩寺怎么来的,他听到文德皇后的名字就嘤嘤哭泣。</p>
李世民病重时,更是彻夜不眠的服侍,虽然也做了些别的事情,但那并不重要。</p>
“等一等!”</p>
就在这时,李彦目光一动,突然对着旁边席上的李峤问道:“思冲兄的母亲,逝世多久了,还如此悲伤?”</p>
这问的虽然有些突兀,但李峤不疑有他,毕竟时间越长,还保持着如此悲伤,越显得孝顺,开口道:“五年了……”</p>
“五年前吗?”</p>
李彦眼神深冷下来:“原来如此,他是真的孝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