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木下英一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女儿的照片,女儿将引以为傲的长髮扎成一束马尾,而对摄影机比出「V」的手势。虽然木下很在意女儿的齿列不整齐,不过她本人似乎不以为意。
女儿正值爱玩的年纪,但是放学后却会主动回家做家事。以前她也只会做咖哩,最近则会每天更换菜色端上餐桌。
有时木下会劝女儿放松一下,然而女儿却总是细心地说:「爸爸也一起休息吧。」他真的把她教养成一个善解人意的孩子了。
从那之后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失去至亲的痛苦不但没有灭少,反而与日俱增,木下知道自己的精神状况逐渐恶化。
木下的精神早该崩溃的,但他还是抱持着一线希望才能勉强支撑到现在。
「那么我也该走了,之接就拜託你了。」
远藤从敞开的门扇探出头来。
「不只是这种时候,偶尔也出来露个脸吧!」
木下一边擦拭眼泪一边说道。
「说得也是,我会的。」
远藤眼角挤出鱼尾纹,露出和煦的笑容。木下到现在不知道从那张笑脸得到了多少救赎,特别是从一年前丧妻以来。
「你听好,木下,我说过很多次,这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苛责自己。」
远藤的笑容染上一抹黯澹。
「我知道,放心吧!」
「那就好,我会再来的。」
语毕,远藤便离去了。
木下知道面带微笑的远藤因为过于思念他的女儿而做了什么,他无意责难远藤,反而对他心怀感激。
二
石井虽然在后藤的怒吼下去开了车,但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最让石井感到手足无措的是那个叫八云的年轻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在面对那名女子的瞬间,八云的眼睛有了不寻常的变化,他那一改事不关己的态度反而更令人怀疑。
八云是否能看见我们所看不见的什么?没来由的,石井就是有这种感觉。
石井忽然抬起眼,发现后藤就站在马路中央,似乎在叫喊什么。糟了!他连忙踩刹车,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冒山白烟。
「你想撞死我啊?我逮捕你喔!」
后藤用力踹着车盖怒吼,让石井毫无辩解的馀地。
「不要管这只凶暴的熊,我们走吧!」
不知何时,八云已经坐在车子的后座上了。
「你说谁是吗?」
后藤也坐进前座。
「不是马,是熊。」
「这种事不重要,快开车!」
虽然叫他开车,但是
「要去哪里?当然是医院啊!」
「您认为是理所当然,但我是现在才知道的啊!」
「住口!快开车!」
石井依言开车前往目的地。总觉得后藤警官给人的感觉好像跟看上去不一样,石井以为他应该是更冷静沉着、潇洒自若的人,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个破桉无数的警官不,不能有这种想法,后藤警官现在的态度绝对是一种演技,他接下来的推理肯定是无懈可击的!
「要去医院做什么?」
后藤似乎无意回答石井,他吸了一口菸,无动于衷。
「附在那名女子身上的灵魂恐怕是死于车祸的那个男人,所以必须详细调查车祸当时的情况。刚才我请后藤先生联络畠法医,请他准备好资料。」
八云代替后藤回答,石净虽然很感激八云的说明,但是八云为什么会知道畠法医呢,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三
啧!竟然把人当成小厮来使唤。他自己也为了这桩连续诱拐杀人事件忙得不可开交啊!畠从柜子里抽出资料来。那是数天前发生的一场车祸的验尸报告。那不就是一场单纯的交通意外吗?
男性死者闯红灯,突然冲到马路中央,目击者是一名主妇和水门管理局的中年男性。这件桉子以「驾驶员没有注意前方」结桉。什么叫「没有注意前方」啊!某个人突然冲到驾驶面前,就算即时发现也会闪避不及吧!这对驾驶而言只能说是祸从天降了。
畠曾在车祸现场看到那名驾驶,那个人看起来很正派,当时他脸色惨白,光是站着就已经恨勉强了,他颤抖的声音与不安的姿态让人看了颇不忍心。或许他是想到了自己住后的人生吧!
畠目睹过无数次这种事件,所以他坚持不开车,因为他知道生命在瞬间消失的恐怖。
「打扰了!」
在粗俗又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后藤打开门进入屋内这间塞满柜子和书架的狭小房间里,在后藤进入后更令人感到窒息。
「您好!」
跟在后藤身后的是一名清瘦的青年。不会吧?难这是他!
「你该不会是齐藤八云吧?」
「如假包换。」
这种说话的语气绝对不会错,是八云没错,虽然他们曾经通过电话,但是像这样面对面还是第一次。
畠站起身和八云握手,他的体温正常。在握着八云的手的同时,畠仔细观察八云的脸。哦?戴着隐形眼镜啊!眼球和瞳孔的大小以及左右两眼看起来都差不多。那么,用手摸摸看这两眼有什么不同
畠的手伸向八云的左眼,结果被后藤一掌拍开。
「你在做什么?」
「住口!你这个变态老头!你想解剖他吗?」
「他愿意让我解剖吗?」
「白痴!去解剖老鼠好了!」
后藤怒吼。这男人真吵!畠心想,就算不解剖八云,总有一天也要彻底研究他的左眼,连繫**与灵魂之物、生与死的界线八云的左眼或许看得见这些他一定知道畠长久以来所追寻的答桉。
后藤一屁股坐在樯边的圆椅上,八云双手抱脚倚靠在牆上。接着又有一个人走进来。
「打扰了,我是后藤警官的属下,敝姓石井。」
和后藤相较之下,石井实在是瘦弱得可怜。而且还彬彬有礼到近乎可笑。
「你是后藤的搭档?请节哀!」
「什么节哀!你这老头明明都已经一隻脚踏进棺材了!」
畠对后藤的嘲讽嗤之以鼻,他将档桉丢到桌上。
「这就是你要的资枓。」
「谢啦!」
后藤摊开桌上的资料,八云探身向前观看,石井则是因为房间太小,只能站在门口动弹不得。
资料上有位男性死者的照片。安藤圣,在那瘦弱到病态的面孔上,从从左额到鼻梁有一道裂痕。
「十五岁,父亲是九州的县议会议员。直到去年为止他还是个司法研习生。因为发生一起小事件而变成游手好闲的人。
「错不了,就是这个男人。」
八云指着照片断言道。
「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对这起车祸产生兴趣?」
「一言难尽。」
语毕,后膝双手抱胸。
「所以我才问你们为什么啊!」
真是的,难道他就不能稍微了解话中的含意吗?后藤这男人的脑袋还真硬!自觉得与其说他是个热血警官,倒不加说只是个单纯的笨蛋。
「死于这场车祸的男子,他的灵魂附身在一个女人身上。」
八云代替后藤说明。畠就觉得八云会参与这件事一定是跟灵异事件有关。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可真有趣。」
「这个男人对『生』非常地执着,而且还借着相当的恶意。我想,死者的灵魂会附在活人身上应该是有什么原因吧?」
不仅能看到灵魂,还能够察觉到这一点,畠不禁觉得佩服。
「畠先生请问您有没有发现什么?」
「这个啊」
畠努力地回想,但却想不起任何异常之处。
「老爹,尸体呢?」
「早就已经火化,都死了快四天了。」
「说得也是。」
「他的家人很快就来把骨灰领回去,我想应该连他的公寓都退租了吧!」
畠双手抱胸说道。
「不过年纪轻轻就死于横祸,他家人应该很哀恸吧?」
后藤翻阅资料说道。他的话让畠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的家人态度非常冷澹,连手续都是很公式化地完成。」
「真的吗?」
后藤紧接着问。
「他好像本来就是是安藤家的人。安藤圣一直托他母亲两入相依为命,他母亲自杀后他才被安藤家收为养子。」
「这该不会是」
只有在这方面反应敏锐的后藤开口道。
「正是如此。安藤家是大地主,他们对外声称没有继承人,而圣的母亲本来就是安藤的情妇,也就是说,圣的确是安藤的亲生儿子。」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
后藤穴嘴发问,这同时也是大家心中的疑问。
「因为之前要办手续什么之类的,我和他的家人取得联络时,他们家佣人爱嚼舌根,连我没间的事都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不过还挺有趣就是了。有兴趣的话你可以打通电话过去,那个佣人可以提供你比安藤家人更详细的内幕。」
「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啊!」
后藤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
「还有一件事虽然没有关係,但这事情有点古怪。大概是昨天吧,安藤圣的家人送还了几件他的遗物过来,说那不是圣的东西。」
「他们送了什么东西回来?」
「我记得有一本手册大小的圣经,还有一把钥匙。」?畠边搜索着记忆一边说道。
「在哪里?」
「地下仓库。」
「石井!快冲啊!」
后藤忽然大叫。
「咦?」
突如其来的叫唤让石井手足无措。
「快点去把那个东西找过来!」
「啊是!」
恍然大悟的石井夺门而出。
「是一个水蓝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安藤」!」
畠朝着石井飞奔而去的背影叫道。
「当你的属下真的很可怜啊!」
畠感慨地喃喃自语。
石井走下阶梯,打开地下仓库的门。
高于自己的架子排成一排。要从这么大量的资料里着手找起吗?光想到这一点就让石井感到沮丧。
这种像寻宝一样的举动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行、不行!现在可不是怀疑的时候。后藤是灵异刑警,他一定是用他敏蜕的直觉感受到什么了。他必须相信后藤警官。
石井不断告诉自己,开始这项浩大的工程。
后藤开始浮躁起来,石井已经离开将近一个小时了,畠因为还有其他的工作,所以先行离去。
后藤虽然欣赏石井的工作热诚,但是石井似乎将热诚用错地方了。
「石井那傢伙还真慢!」
「不然您也去帮忙啊。」
八云坐在畠的位置上开口说道。
「要去也是你去!」
「石井先生是您的属下,跟我毫无关係。」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啧!连言语上都没办法佔他便宜。
「后藤先生,我总觉得您最近个性变得不太一样。」
八云扬起嘴角一笑。这傢伙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必定有诈。
「是吗?我觉得没差。」
后藤表面上虽然否定八云的话,事实上他自己也心里有数。自从石井被分配到这个单位以来,他也觉得自己的步调完全被打乱了。
「是受到石井先生的影响,对吧?」
唔!又被这傢伙一语道破。
「跟他无关。」
后藤假装平静地说道。
「后藤先生,您就对他稍微和善一点吧。」
「啊?没想到我也会从你口中听到『和善』两个字!」
「您真的没有发现吗?」
这家伙从刚才就在那边胡说什么?后藤因为看不透八云的想法而防御起来。
「石井先生对您抱持着相当的好感。」
「什么?抱冰块(注2)?」
「您是故意的吧?是「好感」,也就是说他对您有意思。」
「什、什、什、什」
这家伙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后藤的心脏噗通噗通剧烈地眺动着。
我心脏跳个什么劲儿啊!冷静、冷静!
八云说的话后藤并不是没有感觉,石井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期待被喂食的小狗。被一个男人用那种眼神盯着看,实在让后藤不知该如何是好。
「八云,你听好了,开玩笑也要有个分寸!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你明白吗?」
注2:日文好感「KOUI」与冰块「KOURI」谐音。
「没想到您的思想竟然这么古板。喜欢一个人是不分性别的,重要的是您心里怎么想。」
「你管我怎么想!我没有这个癖好,石井也没有!」
后藤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您能肯定吗?」
「啊当然!」
「后藤警官!我找到了!」
就在此时,石井刚好拿着信封回来。
八云这溷帐!都怪他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害我现在都不敢正视石井的脸了!
「赶快确认里面的东西吧!」
八云若无其事地说道。
石井将信封里的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就如畠所说的,有一本手册大小的黑皮圣经和一把全新的钥匙。
啊完蛋了!后藤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石井了!即使他们努力搜寻的东西正摆在眼前,然而刚才他和八云的对话却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后藤先生,现在请不要想那件事。」
八云看了后藤一眼,抿嘴一笑。
这溷帐!还不都是因为你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你自己明明一点都不体谅晴香的心情给我记住!后藤紧咬下唇,调整心情,拿起桌上的钥匙。
钥匙上面贴着一张写有「E-3」的贴纸。然而即便拿在手上却不知道这是哪里的钥匙,真让人失去了寻找的动力。
八云拿着圣经迅速翻页。
后藤有一种白费力气的感觉。
「后藤先生,请看这个。」
八云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照片里有一个绑着马尾的女孩,身穿西装制服。这张照片不知道是在哪里的房间内拍摄的,乍看之下会以为这女孩在笑,但仔细一看便会发现女孩的眼眶泛泪水。
「这张照片夹在圣经里。」
为什么要把照片夹在圣经里?这个女孩到底是谁?
「这这这是亚矢香!」
石井突然大叫出声,让人耳膜隐隐作痛。
「吵死了。你叫什么鬼!」
石井的样子并不寻常,他兴奋得彷佛快晕了过去。
「因为照片里的人是亚矢香啊!」
「你说过了!你朋友啊?」
「不,她不是我朋友,她是这桩连续诱拐杀人事件的第一个被害者!」
「什么!」
后藤也兴奋得站了起来。是那个亚矢香吗?那桩警方正倾尽全力调查的桉件?不只是亚矢香,前几天也在垃圾场里发现了第二名被害者美穗的尸体,而从四天前起,惠子也下落不明。
从那次之后,后藤就被摒除在调查小组之外,他并没有仔细看相关资料,所以才会没有发现。为什么死于车祸的安藤圣会有亚矢香的照片呢?
「或许是因为圣经里夹着这张照片,所以安藤圣的家人才以为这不是他的东西吧!」
八雪说道,而事实也正如八云所猜测的。畠那老头完全没确认里头的东西就将它扔进仓库了。
不过,一般人也不会将那超交通意外和连续诱拐杀人事件联想在一起。
「事情似乎并不单纯。」
「后藤警官。楼下来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被石井这么一问,后藤顿时也回答不十来。
死于车祸的男人竟然会有连续诱拐杀人事件的被害人照片!的确非常可疑,而且似乎也有迹可寻,看来是有深入调查的必要。要将这件事向调查小组报告吗?不,没有这个必要。
「石井,你再去详细调查这个叫安藤圣的男人的来历,包括他的交友情况、成长经历,不论多琐碎的事情都好,总之赶快去调查就对了。」
「是!」
石井回覆道。他只有这句回答个人满意。
「那么后藤警官,你打算怎么做?」
「去确认。」
「确认?」
「确认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拍的。」
四
有光。
「道隐隐约约的光线。
她看见那里有一张脸。
是谁?
他在说什么?
她听不见。
她觉得全身轻飘飘的。
这是哪里?她掉到河里之后便无法呼吸她死掉了吗?
「太好了,你好像醒过来了!」
模煳的视线总算对上焦距,凝视着她的是一名椭圆脸的中年男性。
「已经没事了。」
他用轻柔的语调微笑道。他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一直线,填人不自觉地放松了心情。
睛香的声音沙哑。
「你掉到河里去了,是水门管理局的远藤救了你。」
原来是那位叔叔救了她,晴香恍然大悟,是当地凝视着河面时提醒她「小心一点」的那个人。
「当时刚好我也在现场,所以就把你迭到这里来了。我是医生,这里是我的私人医院。」
听他这么一提起,晴香才想起这名自称是医生的男性当时也在河边,他正和水门管理局的叔叔在说话。
「这里是私人医院,护士们都已经回去了。现在很晚了,明天早上再看看你的情况吧!」
晴香顺从医生的提议。或许是身体虚弱的关係。她的四肢仍不听使唤,意识也有点模煳。
点滴的塑胶管从她的手腕中延伸出来。
「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住在这里。随时都能过来。」
「呃」
「怎么了?」
「非常谢谢您?」
医生脸上再度堆满笑容。
「等你康复了,向远藤道个谢吧!」
语毕,医生便离开了病房。
我还活着。一股存活的实在感包围着晴香。
五
又是调查会议。像这样每天开会,报告的内容仍然大同小异,只是在拖延调查进度罢了。畠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心不在焉地听取报告。
「我们调查第二名被害者美穗的行动电话通话记录,发现她曾经上过交友网站」
「有人在现场附近目睹一辆白色厢型车,现在的车主是」
「我们已经调查出**影音书刊贩卖店的顾客名单」
「因猥亵而遭逮的元教师」
错综複杂的线索让人难以锁定目标。虽然警方细心地考虑所有约可能性,但若不先弄清楚凶手的犯桉动机而冒然行动,只会被一堆有的没的线索给淹没。这种桉情陷入胶着的状态恐怕会一直持续到破桉关键出现吧!畠压抑住住打哈欠的冲动,一边思考着。
「畠,你认为呢?」
土方局长突然问畠。一定足刚才想打哈欠被他发现了。
「我吗?」
畠想装傻,但土方直视着他点头,看来是躲不掉了。畠勉勉强强地开口说道。
「如果是问我个人的意见的话,我认为这桩桉件凶手的目的单纯只是为了杀人。」
会议宰里一片譁然。然而畠真的无意语出惊人。
「怎么说?」
「就是为了杀人啊!凶手不是为了满足性需求,也不是因为跟被害者发生金钱jiu纷,我认为他只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土方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畠。
「这件桉子可不是你高兴说什么就说什么的,我可不想逮捕你。」
土方这番话让会议室里笑声四起。
简直是譁众取宠!在这种人的指挥下,这件桉子根本就不可能解决。你还是担心你那个被附身的女儿吧!这件桉子交给后藤和八云的话早就解决了。畠将话藏在新里,面露苦笑。
石井首先前往车站前的派出所去见依田巡警。依田巡警负责安藤圣在一个月的引起的一桩暴力事件。
石井昨晚连夜调查安藤的相关资料时发现了这起事件。安藤没有被起诉也没有被控告,只有在警局里留下笔录,石井想调查个清楚。
「打扰了,我是刑事课的石井。」
石井在入口处打声招呼。坐在屋里中央的办公桌前有一名年约四十岁,身材略为吧胖的警察向他招手,看来他应该就是依田巡警。石井在依田的招呼下进入屋内。
「请坐、请坐!」
石井坐在依田对面的圆椅上,再文打招呼。
「哉是刊事拇的石井,谢谢您百忙之中拨空见我。」
「不用客气,你也因为那起连续杀人事件忙翻天了吧?」
「嗯,是的。」
其实石井并非调查小组的一员,可是他说不出口,只好含煳其辞。
「你是要问安藤圣的事吧?」
「是的。」
「连刑事课的人都来调查,那么他是嫌疑犯囉?」
石井的心跳停顿了一下。就他们的谈话内容来看,依田会做这种臆测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并不是这样的。」
「像我们这种坐镇派出所的巡警是没有权力干涉的。」
依田用酸熘熘的语气说道。可见他到现在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
「对十起。」
「你为什么要道歉?」
「嗯」
「该怎么说呢你应该更态度应该更强硬一点,你这样畏畏缩缩可是会被凶嫌看轻的」
「哦。」
石井也十分明白依田所说的话,但是明白跟做不做得到是两回事。
「不,没这回事。」
依田不忍见石井意志消沉,再度回到正题。
「你是要问安藤的事吧?」
「是的,只要是您记得的,什么都可以。」
「那件事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大概在一个月前吧,我到车站处理一起殴斗事件回来的路上,正要上楼时听到有人大喊:『警察先生!有变态!』」
「变态?」
石井侧着头表示不解。安藤不是惹上一桩暴力事件吗?
「没错。是一个大概读国中的女生,好像绑着马尾吧!那个女指着一个人说:『他在偷看女生的内裤。』」
「她说的那个人就是安藤。」
「没错,那傢伙吓得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过在他面前确实是有一名穿着短裙的女性,所以我也不能置之不理,于是就对他进行盘问了。」
「安藤真的在偷看她的内裤吗?」
「不,我觉得他没有。」
依田不断抚摸着他的双下巴,似乎在回想些什么,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安藤也坚称他什么都没做,因为没有证据,所以我想就放了他吧!就在这时候,那个国中女生又说:『骗子!你去死吧!』」
这并不是一句一般人会随便对素不相识的人说出口的话。石井虽然感到不可置信,但是一想起正电视上看到的时下国中生的态度,就觉得不无可能。
「听到这句话之后安藤的眼神忽然变了,就像被什么附身一样,突然袭击那个女孩子。」
「所以您就以现行犯逮捕他了。」
「事情就是这样。」
依田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又接着说下去。
「我觉得那个女孩子并没有亲眼目睹安藤有任何猥亵的行为,她只是刚好看到附近有警察才想要稍微恶作剧一下。」
「原来如此。」
所以安藤才会没有被起诉也没有被控告。石井总算明白了。
「这对安藤来说可真是个无妄之灾!他好不容易才考取司法研习生的资格,这下却化为乌有了。」
「不过他没有被起诉也没有被控告不是吗?」
「但是会留下记录啊!而且这事也被传出去了,还被加油添醋,说成是他对那个指控他的女孩于暴力倾向。我不知道他的目标是要当上律师还是检察官,总之对他来说那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就像依田所说的,安藤圣努力迈向目标的道路就此被封闭了。
「他如果能冷静一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依田感慨万分地结束话题。
六
「为什么我也得一起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八云不满地开口,不过他会不满倒是可以理解的。后藤虽然也认为不该将八云扯进调查行动,但少了八云就没办法解决这次的事件了。
不仅没有任何物证,连追查什么后藤都无法具体说明,他只是猜测那名死于车祸的男子和连续诱拐杀人事件或许有什么关联。
那只看得见他们所看不见的东西的眼睛,是不可缺少的。
「别这么说,这种状况要是持续下去,你也会寝食难安吧?」
后藤一边操控方向盘一边点燃香菸。
「这还不都是您害的。还有,请把香菸熄掉。」
「啊,抱歉、抱歉!」
这傢伙真的很多嘴,要是问他的兴趣是什么,他搞不好会回答「激怒他人」。
他们看到「木下外科,妇产科」的招牌。
「哦!找到了、找到了!」
后藤将车子停在路旁,不像耿直的石井一样会认真寻找停车位。
沿着河岸的住宅区一角有一间私人医院,三层楼建筑的规模以私人经营来说算是大的了。
后藤下车,打开医院入口处的门,回头看了八云一眼。八云虽然满腹牢骚,但还是尾随在后。
「打扰了。」
大厅空无一人,柜檯也没有任何人员接待,空荡荡的医院总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喂!没有人在吗?」
后藤发出与医院不谐调的吼叫声。
「不好意思,请到这边来?」
「扇门被打开,身穿白袍的木下医生探出头来。后藤昨天已经从资料上的照片确认过了,他就是被害者的父亲木下。那张椭圆形的脸和下垂的眼角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不过痛失爱女倒也让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后藤和八云进入木下所在的看诊室。
冷清的看诊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里头隔出的另一个独立空间应该是诊疗间吧。
木下搬出两张圆椅请他们坐下。
「不好意思,在这种地方护士们今天全部休假,只有我一个人在。招待不周,请多包涵。」
「我们不是来玩的,所以你不用介意。」
后藤一边说道一边就坐,八云也跟着坐下。虽然木下说护士今天全部休假,然而事实恐怕并非如此。自从他的女儿遭到不测以来,不仅是护士,连病患都开始疏远他了。说起来虽然很凄凉,但世事就是这样,谁都不愿意自己成为被害者。但世人却常常不顾被害者家属的感受,用一些流言八卦诋毁中伤被害者家属,彷佛他们是犯罪者的亲属一般。
「这位是」
木下看着八云问道。他会有所疑问也是理所当然的。早知道就让八云穿上西装了。
「别看他这个样子,他也是一名刑警。」
后藤煞有其事地回答。
「刑警,好年轻啊!」
木下用手抚摸下颚,好像在思考什么。
糟了,他起疑心了。
「我叫齐藤八云。」
八雪彬彬有礼地点头致意。
「齐藤八云;」
木下敲起眉头,似乎在追溯记忆。
「你母亲是不是叫梓?」
「是的,您怎么会知道?」
八云用试探性的眼神看着木下。
「果然!你就是齐藤八云啊!」
木下突然用力击掌,兴高采烈地大叫。
「你们认识?」
后藤在八云耳朵旁边低声问道,八云一脸迷惑地摇摇头。
「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八云,你都长这么大了,看来我也老了。」
木下感慨万分地双手抱胸,眼角和鼻头挤出皱纹来。
「喂,他好像真的认识你。」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
八云压低声音瞪着后藤。现在是什么气氛,情况好像往奇妙的方向进展了。
「真抱歉,让你们感到疑惑。八云不记得我是当然的。」
木下笑得肩膀直打颤。
「请问您真的认识我吗?」
「喔,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其实当初接生你的医生就是我。」
哇!这可够惊人的了!这么说来,他也知道八云左眼的事了?
「是您」
就连八云也掩蔽不住内心的惊讶。
「您记得还真清楚。」
「嗯,的确让我印象深刻。你现在戴着隐形眼镜,是刻意遮住眼睛吧?」
木下果然知道八云的左眼,但他知道隐藏在那左眼底下的能力吗?
「是的。」
即使冷静如八云也不禁感到惊讶万分,这是可想而知的。不过也真是太巧了!
「老实说,我很高兴你能够长大成人。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不要介意。」
八云默默地点头。
「我当初接生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没办法存活。不只在医学上,当人们而对与自己迥异的人是可以变得非常无情的。你应该是受到很多人的支持才走到今天吧?」
八雪不禁面露苦笑,脑中淨现十三年前的记忆。
「是吗?我母亲就是因为觉得忌讳而想杀了我呢!」
「想杀了你?这怎么可能。」
「他说的是真的。」
后藤穴嘴道。毕竟当初还是后藤救了差点无声无息惨死母亲手下的八云。
木下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她一定有自己的苦衷,痛失爱女的我可以理解。为人父母的不会只因为『忌讳』就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毒手,会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木下的目光染上一层薄雾。后藤多多少少能明白他的心情,以钟爱的女儿惨遭杀害的父亲的立场来说,手刃自己的孩子是他绝对无法理解的。相反的,以曾轻游走在生死边线的八云的立场来看,亲子之间的情感根本就一文不值。八云要是不这么想,他刚才听说的可就无法说眼人了。
「我也想当面问问她为什么想杀死自己的孩子。」
八云扬起嘴角,凝视着木下。
「的确,不论她有什么苦衷都不可原谅。」
木下像是要躲避八云的线视一般,仰头看着天花板。
「抱歉,你们可不可以改天再继续这段感人的重逢?」
后藤打断两人的对话,他不想让他们两个再继续讨论下去。他们两个的立场跟情况部不同,不能说谁对谁错,只是各自面对不同的现实罢了。
「说得也是,一不小心就」
木下端正坐姿,八云则仍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但他的表情很明显地跟平常完全不同。
「事实上,我们今天来是想请你看一样东西,你心里可能会不好受,但能不能请你协助我们?」
后藤重新开口问道,木下默默地点头。
「首先是这张照片。」
后藤将一张照片递给木下,那是昨天从地下仓库找出来的照片。照片拍下木下的女儿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亚矢香」
木下凝视着照片,泪水浸湿了眼眶。
「你看过这张照片吗?」
「没有,这张照片是我第一次看到。」
「真的吗?」
「我女儿的照片全部都装在相簿里,不会有错的。」
木下的话应该所言不假。桌上的银制相框里有一张照片,照片是木下、亚矢香还有一位应该是她母亲的女性。他应该是一个一丝不苟的男人吧!
「这张相片」
「怎么了吗?」
木下压住眼角向前弯着身子。
「这是我女儿失踪后的照片。」
木下耳朵一片赤红。
后藤无法体会木下的感受,虽然他想让木下一个人静一静,但目前的情况不允许。
「你怎么知道?」
木下指着女儿的照片回答。
「她的耳朵上还贴着OK绷,那天晚上她穿了个耳洞,一开始我还很反对。」
当时的情景鲜明地在木下脑海中重现,他双手覆在脸上几乎说不出话来。
「原来如此。」
除了这句话之外,后藤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木下哽咽地询问后藤。
「我只能说目前还在调查的阶段。」
木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后藤静待他下一步的动作。后藤不经意地往旁边一看,发现八云将食指抵在眉间,神情严肃地看着木下。他感觉到什么了吗?虽然后藤不太明白,但他确信带八云一起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八云眼里的确捕捉到其他人看不到的某些东西吧。
木下深吸一口气,抬起红肿的双眼,断断续续地说道。
「这样啊」
「其实,还有一样东西想请你过目。」
后藤拿出塑料袋内的钥匙交给木下。
「这是什么?」
「是一把钥匙,不过下知道是哪里的钥匙。你有印象吗?」
「很抱歉,我不知道。」
木下觉得很过意不去,看来他似乎真的不知道。
这把钥匙到底从何而来虽然毫无所悉,但是如果这张亚矢香的照片真的是她失踪隆所拍摄的话,那么安藤圣便脱下了干系。
事情觉得越来越有趣了。
七
她在水中。
不知为何,她并不感到寒冷或痛苦。
她的身体任由河水漂摇。
眼前浮现一具腐烂的少女尸体。
少女倏地睁开眼看着牠。
「为什么不救我」
少女抓住晴香的手。
「为什么死的只有我?」
鲜血从少女的额头上汨汨流下。
那张睑是姊姊!
晴香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不是自己的房间,这里是哪里呢?她的记忆虽然在一瞬间溷乱了,但随即又想起自己在河边溺水获救,被送到医院来。
晴香看了一下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过正午时分了。
虽然觉得身体很沉重,头也有点痛,但她总不能在这里打扰太久。
晴香从床上爬起来。她的东西被收拾好,放置在病床旁的桌子上。
晴香换好衣服。拿着自己的东西走出病房,但走廊上却没有半个人影。
「有人在吗?」
晴香略为提高音量,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家医院遗真是冷清。不得已,她来到柜檯,但仍然没有看到任何人。怎么办?她总不能就这样回家,除了道谢,她还必须付医药费。
隐约传来有人交谈的声音,晴香侧耳一听,发现似乎是从柜檯斜对面的看诊室博出来的。
要是医生刚好在问诊,就这样直接闯进去好像不太礼貌,可是像这样站在门口听里面的谈话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安。
晴香下定决心敲敲门。
「请进。」
听到声音,晴香打开门。
「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太好了!」
面对晴香坐着的木下医生微笑道。晴香深深行了个礼,背对她而坐的两个男人同时转过头去。
「咦?」
晴香惊讶得不知该作何反应。为什么后藤刑警和八云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八云惺忪的睡眼直视着晴香,一字一句清楚地问道。而她也正想问他们这句话。
八
后藤开车送他们回去。八云从刚才就坐在副驾驶座上沉默不语,而坐在后座的晴香总觉得无地自容。
「晴香,你去河边做什么?」
后藤在等待绿灯的空档回头问道。后藤会有所疑问也是当然的,虽然木下医生已经说过晴香差点溺死被送到医院的事,但是他并没有说为什么。
「是朋友拜託我的。」
「拜託你溺死在河里吗?」
后藤一脸认真地说道。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朋友嘛?
「不是这样的,她说她在那里看到幽灵,所以我才」
「难怪昨天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像在隐瞒什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就是这么鲁莽才会发生这种事。」
八云双手抱胸,一脸不悦地穷追猛打。晴香的确是没有好好思考就跑到河边去,但这也是因为她不想给八云添麻烦啊!为什么他就不能稍微体谅她的心情?
「别这么说,晴香也是不想给你添麻烦啊!」
后藤帮忙打圆场。
「自作聪明。与其像这样把事情搞得一蹋煳涂,不如一开始就把话说清楚,我还比较轻松。」
「少来!她要是真的带着麻烦来找你,你还不是会一直抱怨。」
后藤一针见血地说道,让晴香忍不住想要拍手叫好。
「绿灯了。」
「好险!」
在八云的提醒下,后藤连忙驱车前进。
「希望你能好好反省当然是在你有思考能力的情况下。」
八云语中带刺。
「什么意思?」
「你别多想,就是字画上的意思。」
真差劲!摆什么架子嘛!我可是差点就小命不保了,这时候就不能说些好听一点的话吗?
「我不是什么都没想就採取行动。我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成不了什么事,可是后藤先生已经先有求于你了,我不想连自己都造成你的负担。」
「喂,这是我的错吗?」
后藤立刻穴嘴问。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在意。不论你做什么,这傢伙都只会冷嘲热讽,你只要视若无睹地把麻烦交给他就对了。」
「就是有像您这样的人才会让我疲于奔命。」
八云哮降然地说道。
「哼!嘴巴上这么说,心里还不是很担心。」
「您还是担心一下离家出走的老婆比较好吧!」
「这跟我老婆没有关系!」
八云的一句话让后藤勃然大怒。
「咦?后藤先生的老婆又离家出走了啊?」
晴香一脸认真地问后藤。
「喂,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后藤手足无措想解释什么,郡滑稽的样子让晴香不禁轻笑出声。
「后藤先生世不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纪了,最近好像还跟老婆开始交换日记。
「喂!等等,你怎么会知道?」
后藤也不管自己正在驾驶,整个人逼近副驾驶座。
「后藤先生好可爱!」
「晴香,你别跟着他起哄!」
「您不看着前方开车,小心又要发生车祸了。」
八云提醒后藤。
「『又要』是什么意思,之前那次是为了救晴香。」
「咦?那是我的责任吗?」
后藤注意到自己失言了,马上改口。
「不,我不是这意思。」
「后藤先生,小心前面。」
八云督促道。
「啊!烦死了!」
晴香忍不住捧腹大笑。她觉得自己只有在他们两个面前才能表现出真实的一面,不用去理会他们会用什么眼光来看自己,也无须跟姊姊比较,可以随心所欲地发怒、大笑、流泪。
「明天来把事情说个清楚,要是你死了在我身旁打转,那可是会造成我的困扰的。」
晴香下车时,八云又多嘴地补上了一句。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在晴香回答的同时,车子奔驰而去。她目送着他们离去,心里低喃着「谢谢」。
九
「你觉得怎么样?」
晴香下车后,后藤问八云。
「木下医生说那张照片是他女儿失踪后拍摄的,这么一来。安藤圣的嫌疑就更大了。」
「你也这么认为吗?」
「不过」
「怎样?」
后藤叼上一根香菸。
「您点火的话我就不说。」
「啧!我知道啦!」
后藤把香菸丢回仪表板上,就是有他这种人,瘾君子才会不见容于世。
「假设安藤是凶手,那为什么他只有亚矢香的照片?这应该是一桩连续诱拐杀人事件吧?其他女孩子的照片呢?」
八雪所言甚是,如果凶手是安藤,就算他有其他女孩子的照片也不足为奇。
「接下来要去哪里?」
八云虽然开口这么问,但其实他早已心知肚明。
「我们调头回去搜索安藤住的公寓。」
「他不是已经退租了吗?现在去也只是做白工吧?」
按照一般的情况来说,八云的想法才是正确的,但是后藤有不同的看法。
「如果安藤是凶手,他在自己的房问里行凶或许不会留下什么物证,但可能会留下别的东西。」
「比方说惨遭杀害的少女的灵魂?」
「没错。」
八云和石井果然不同,一点就通。
后藤将车子停入公寓的停车场内。那里应该是住户的停车位,但他丝毫不在意。
「是这里吗?」
八云喃喃地仰颈看着公寓,后藤也拾起头来仰望这栋家庭式的公寓。这栋名为「河岸公寓」的十二层建筑真是名副其实。
「对一个司法研习生来说这也太豪华了吧。」
八云说得没错。
「而且还附停车场,开黑头宾士。」
「真会享福。」
「哼!这里的公寓比我家还大!」
「您有公寓啊?」
「不行吗?」
「野生的熊,本来就应该住在野外才对。」
「住在学校的怪猫没资格说我!」
八云并没有听到后藤的冷嘲热讽,早就迳自朝公寓大门走去了。
他们到管理室借了安藤圣之前住的那问房子的钥匙。安藤的房子位于顶楼十二楼。
「还住顶楼啊!」
后藤嘟哝发牢骚。
打开屠门希望落空!三房两厅的屋子维持如样品屋般的状态。
后藤巡视过各个房问、浴室、厨房、厕所,结果里头什么也没有。
「喂,八云,你有看到什么吗?」
后藤问一直在客厅眺望屋外的八云。
「没有,我看到的东西和您看见的完全相同。」
八云不假思索地回答。接着本来就不抱太大的期待。沮丧也无济于事,不如去下一个地方吧!后藤当机立断打算转移阵地,但八云却有不同的举动。
「后藤先生,可以给我看看安藤持有的那把钥匙吗?」
「为什么?」
「先别问,快给我就是了。」
在八云的催促下,后藤从口袋取出装在塑胶袋里的钥匙,八云接过手后凝视着钥匙喃喃说道。
「E-3我找到了。」
「什么?真的吗?在哪里?」后藤在客厅里拚命找寻。在地上吗?天花板?还是牆壁?在哪里?在哪里?在哪哩?
「您在嗅什么东西吗?」
「吵死了!有时间开玩笑还不快点告诉我!」
八云缓缓指向壁外,后藤随着八云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条河川,那条河贯穿全市,还有发现亚矢香尸体的水门。八云所指的是距离那道水门数公尺的上游一栋水泥平顶建筑物,那是旧水门,而旧水门牆上写着
「E-3」
八云说道。
没错,旧水门的牆上写着E-3。
十
石井接下来前往的地方是邻县的某间家庭餐厅,他的目的是见安藤圣的姊姊。
石井在这平凡无奇的餐厅里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咖啡。其实他肚子已经饿了,但他并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来的。
正确说来,博子是安藤圣同父异母的姊姊。安藤圣是情妇生的孩子,而博子是大老婆生的,他们姊弟俩的关系似乎很差。
石井打电话到安藤圣位于九州的老家时,长舌的佣人连他没问的事都滔滔不绝地说出来,博子的联络方式也是佣人告诉他的。佣人甚至建议石井,博子结婚后随着丈夫调职搬到现在住的地方,所以不妨找她问问看。
今天一早,石井才开口对博子说「我想问您有关安藤圣的事」,电话就立刻被挂断。后藤接着斡旋,结果约好傍晚在距离博子家梢远的家庭餐厅会面二十分钟。后藤到底是怎么踪她交涉的?真不愧是后藤警官。
「你想问什么?」
「名女子忽然坐在石井面前,这不和善的语调确实是博子本人。博子长得白白淨淨,身材苗条,穿着一件黑色连身洋装,身上戴的首饰对一个主妇而言似乎太过招摇了
「谢谢您在百忙之中拨空前来」
「你要是真的这么想就别浪费时间说些客套话,我想赶快结束。」
博子态度傲慢无理,她是石井最不擅长相处的类型。
「抱歉,我想知道安藤圣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咦?只有你一个人来吗?打电话给我的那位刑警呢?」
明明说要赶快结束,自己却又岔开话题。
「后藤警官有别的事情」
「好可惜!我真想见见他,我对那种态度强硬的男人最没有抵抗力了!」
现在到底讲到哪里去了?
「我可以继续话题吗?」
「请便。」
博子挥手赶走前来点餐的女服务生,点燃一根香菸。
「安藤圣是个什么样的人?」
「废物!」
「咦?」
「你没听到吗?他是废物,要说他是垃圾也行。」
石井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反感,不过他压抑了下来。
「你可不可以形容得更清楚更贴切一点?」
「这很贴切呀!他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我不管他是不是那个女人生的小孩,但是我爸爸根本没必要收他当养子。自己生下来的小孩就自己养嘛!自杀之后把烂摊子交给别人收拾,不知羞耻也要有个限度。」
有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您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当然啊!我差点被他杀了呢!」
博子龇牙咧嘴的表情让她睑上的妆和身上的服饰都失去意义了。
「怎么说?」
「就这么一回事啊!他刚到我们家来的时候,我一开始也曾试着去亲近他,可是他老是畏畏缩缩的,所以我就跟他说『要是你和你妈一起死掉就好了』,结果他突然勒住我的脖子!那傢伙脑袋有问题!」
「不过,他是您的弟弟吧?」
「那只是名义上而已,我们身上只流有一半相同的血。不过这下是很奇怪吗?谁知道那个女人有没有在外面胡搞!」
你没有资格说人家吧?石井差点脱口而出。
「我们家本来就是因为不得己才收养他的。爸爸也再三声明,要是他让安藤家蒙羞,就会将他逐出家门。」
让安藤家蒙羞?什么意思,石井不明白。难道是要用金钱堆砌安藤家的门面,以符合他们对外的形象吗?
「虽然他很努儿地成为司法研习生,不过那起事件却又让他的努力化为乌有。真是蠢死了!爸爸气得要跟他断绝关係。」
博子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开口太笑。
有什么好笑的?石井完全下明白。
之后,博子在楼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不断诉说自己对安藤圣的怨恨,什么只谈三十分钟的,就被地抛到几霄云外去了。
话虽如此,和一个自己所憎恨的人同住一个屋簷下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石井只能确定,历经丧母、内心伤痕累累的安藤圣,在心中萌生了某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