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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只是单手相牵(1 / 2)

 染井吉野淡红色的花瓣,在远处看来,似乎是白色的。

为阵阵春风带上半空的花瓣,有如雪的结晶般,在眼前飘然起舞。

一旦置身飞舞花瓣间,就彷佛会被片片无间的白色所隐藏。树下的花瓣的确很多。看不见自己身在何处,也看不见离自己稍远的任何人。

如是,两名少女在毫不察觉对方的存在之下,逗留於无尽的白色中。

然而,在二人渐渐接近,快将发现对方的时候,风突然停了。

那一刻,二人初次知道对方的存在。

为白色花瓣包围的少女,对我投以看似不可思议的目光。

这究竟是怎麼了?

白色的少女,就好像镜中的自己。

片刻间,二人一语不发地看著对方。在无风的树下,在白色花瓣的阵阵细雨中。

这,就是佐藤圣和藤堂志摩子的初遇。

春天的风

1

位於高中部校舍里侧的樱花树,似乎只在四月上旬才是有生命的。

自花落时分,到若叶萌芽的盛夏,正是昆虫幼虫们张显声势的时期。树下的走道,布满了黑色种子般的排泄物。每年一定会有运气不好的学生,被不小心失足落下的毛虫击中。

当然,只有在樱花树们身处的地方,既连接第二体育馆和圣堂,主要为使用侧门的学生们所途经的走道,才有上述事件的发生。这可不是单靠努力就能躲开的。途经樱花树下,必须同时注意头上和脚下并快速通过。这已是莉莉安的一种常识。

然而,在那些小东西终於结蛹沉眠之际,落叶的季节也随之而来。面对无尽叶海,没一个学生的秋天是空闲的。

即使到了结果的时候,大家也不能为樱桃而高兴。因为与此同时,银杏也会纷纷落下,为校园带来阵阵异味。

当然,这也仅仅是我们渺小人类的价值观。

不问世事的樱花,年复一年地开花结果,长叶落叶。

如此,在同一地方伫立数十春秋。

樱花树们对莉莉安的了解,应该比校园中人要多得多。

对啊,这并非什麼大事。

细声说著的同时,我和一个月前一样,看著那棵樱花树。

樱花正盛开著,但姊姊并不在身边。

不知不觉,我已踏入高中部最後一个学年了。

摘下带在颈上两年的念珠,我把它一圈圈地绕上右手腕。颈上的念珠,并没带来什麼不便。姊姊已经毕业了,而我也不想再带著什麼依恋。那实在让人不好受。用念珠代替护身符,不是正好吗?

乘风而落的花瓣,在空中画下一个又一个螺旋,自我面前飘过。我伸出系有念珠的右手,张开手心,让花瓣落在掌心。

安慰?还是对我那软弱内心的嘲笑?不管怎样,樱花瓣的确对我说了些什麼。

的确呢。

轻轻吐出独白的同时,手心的花瓣已乘风而去。於过去的片刻,留於掌心那渺小的存在,已经落到地面,於瞬间溶入花瓣的海洋,於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没错。这根本不是什麼大事。

经历战乱的樱花树们,一定目睹了种种最为悲惨的过去。深刻的泪痕,不断的思念,哀恸中的人们。这一切一切,都被刻在树木之中。

即使是失去所爱之人,但对我来说,她,依然在某处生活著。

在相遇的一刻,离别的一天也注定会来临。内心的缺口,应该还未大得不能自行修缮。

风,稍微变强了。樱花树的枝叶随风摇动,花瓣被无情地吹落。仰望天空,我静静闭起了眼睛。雨般倾注的花瓣,似乎要将我覆盖,湮没其中。

我曾不止一次,希望变成自然界中种种远比人类美丽的事物。为生为人这罪孽深重的动物而悲叹,向自然请罪,希望得到宽恕。然而,正是这种对生存的逃避,让我不知所措。

我为存在於栞之中的神圣深深吸引。只要和她在一起,那圣洁的光芒就能成为我生存的意志。

白蔷薇大人,啊

四月以来,如此称呼我的学生渐渐多起来了。依然不能习惯。这是一个月前,仍属於姊姊的称号。

报恩,就请以身边的人为目标。这是姊姊给我的话。但我真能做到吗?

不行,如此软弱的人,根本不可能成为後辈们的姊姊。

过去那天真的我,常常会无原无故地轻视,无视其他学生。但这种情感已经不复存在。我宁愿选择羡慕普通学生们。生存,明明是如此的困难,但她们,却可以如此轻易地享受著快乐的每一天。

我的确欠缺了什麼。然而,我却不能具体地描绘出所欠之物。

渐变强劲的风,将地面的花瓣卷起,将世界变得一片雪白。

花瓣是如此的多,但人始终是人,樱花始终是樱花。两者间的界线,又是如此的清晰。

大概这就是道理吧。

同为人类,我和栞并没能融为一体。不然,我们就已踏上进化的路了。

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一层又一层累积的悲伤,最终会化为绝望。

风,突然停了。

随之打开的视野中,我看见了不属於自己的身影。

也不知道是哪一方将沉默打破。

在离我不到两米处,沐浴花瓣中的少女,向我投以带著惊讶的目光。

瞬间,脑海浮现起栞的身影。我并没有将眼前的少女误认为栞。不过,是突然出现的记忆而已。

少女的肤色很浅。长相虽未称得上极为惹眼的美丽,但不知是否因为那随风描绘著自然的曲线,轻柔的茶色长发的缘故,让人不禁联想起西洋的古董人偶。

大概是自他校转学的新生吧。那是张陌生的脸。当然,我并不会将他人的样貌一一记忆。

我实在不懂得应付如此的相遇。

你是

少女发问的同时,我把话吞回了喉咙。

Djvu[*注12]

刹那间,似曾相识的情感向我袭击而来。那甜美而酸涩的感觉。

那时候,也是这样。

在相遇以前,栞就对我有所认识。但对我来说,直到在无人的教堂和栞初次相遇的一刻,我才认识到她的存在。

这和那时候,不是一模一样吗?

对和她有关的每一件事寻根究底,最後变得像跟踪一样,对之穷追不舍,结果。

一切都将崩溃吧。

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错过这种相遇。如果她带著栞一样的微笑向我问好,我又该怎麼办?

就此跪倒原地,还是逃跑?

不管怎样,我已经变得异常起来了。

真是对不起。

然而,逃走的竟不是我。低下头,带著红透了的脸,少女向校舍跑去了。

将身体靠在樱花树上,我舒了一口气。

得救了。

没事了。是个女孩而已。

但同时,奇怪的情感也涌上了心头。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我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了。

啊,不。不过是知道姓名而已。

白蔷薇佐藤圣大人。

轮廓深刻鲜明,不怎麼像日本人的脸上,挂著忧郁的表情。实在是太性感了。这是入学典礼当日,同学间流传的传言。

初中的时候,的确曾有一年和现在的白蔷薇大人同属一所校舍。但我对那人并没有印象。

高低年级学生间的亲密关系,是莉莉安高中部独特的传统。作为义务教育的一环,不论教师还是修女,都会为学生们的身心成长而竭尽全力。然而,一些憧憬姊妹制度,为之迫不及待的学生,早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收集并交换学姊们的情报。

黄蔷薇鸟居江利子大人,拥有漂亮的领巾和轻盈的秀发,是不会被任何事难倒的超人。不过,江利子大人绝不会为之而洋洋得意。对了,就只有不懂得谦虚的好处这一项,是江利子大人所不精通的。

红蔷薇水野蓉子大人,个性成熟而善於待人接物,更有优秀的领导和行动力,是典型的班务委员。各方面皆极为优秀,那毫无瑕疵的美,正是水野蓉子大人不能为他人所仿效的魅力。

入学典礼上邻座的学生,似乎对高年级生的事了如指掌。类似的情报,真是多不胜数。

志摩子同学,最喜欢哪位蔷薇大人?

每被如此问到,我都会直接回道不知道啊。

这个啊,因为哪一位都很让人心动啊。

这是同学们出於善意的解释。直到那一刻,我才了解到,班上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有自己心仪的蔷薇大人。像我这样,连哪一位是蔷薇大人都不知道的,真是极为稀有。

你是那一派的?

学生们,甚至会为所喜欢的蔷薇大人,建立应援组织。这简直和把蔷薇大人们当作有名的艺人,没什麼两样。再者,因为蔷薇大人们比自己高两个年级,一年级新生们在谈论时,就更无所顾忌。即使已经结下姊妹契约的学生,也会热烈地参与。对象是蔷薇大人,那姊姊的感受也变得次要了。

事情,就是这样。

如此,在不知道白蔷薇大人还没有妹妹的情况下,举行迎新会的一天来临了。

那位邻座的学生对蔷薇大人们的描述,的确很准确。迎新会上,我看到了红蔷薇大人和黄蔷薇大人。两位的外貌,的确和印象极为吻合。

然而,只有一个例外。白蔷薇大人。

不过,我对佐藤圣这一人物,并没有十分具体的印象。不,不是这样的。在印象形成前,我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遇到了白蔷薇大人本人,并将她想像成别人了。在印象形成的过程中,意外就发生了。这样说,或许更为确切一点。

带著平静的表情,站在教堂中的,毫无疑问,是樱花树下的那人。

但是,为什麼?现正为新生们带上护符[*注13]的她,和那时候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微笑的脸,彷佛正隐隐作痛。沐浴樱花瓣中,以无声的目光眺望何方,那水般通透的表情,虽然也令人感到几分寂寞。但,并不会让人感到同情,想伸出援手。

志摩子同学。

啊。

来自背後的手轻触我的肩膀,把我带回了现实。

前面没人罗。

同学小声说道。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前方已经出现了可以容纳两个人的空间。

啊,对不起。

加快脚步,我跟上了前面的学。作为新生的我,当然也是为了接受蔷薇大人们所授与的护符,而在此列队的。

我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虽然只是瞬间,竟对学姊们产生了同情感,实在是太失敬了。

继李组之後,我所属的桃组也开始领取护符了。将为我带上护符的是红蔷薇大人,但我的视线,却被为黄蔷薇大人所分隔,站在教堂另一端的白蔷薇大人所吸引。

我很清楚。那姿态一进入眼帘,就让人有种心痛的感觉。然而不知道为什麼,我无法将目光移开。

蔷薇大人们,为每一名新生带上护符。从旁协助的,应该是妹妹们吧。

终於,到我了。

愿你得到圣母玛利亚的守护。

红蔷薇大人为我带上了护符。就在此时,我感受到白蔷薇大人短暂的目光。这,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一年级菊组的岛津由乃同学到访桃组的教室。这是入学典礼一星期後,某天放学时的事了。

请问,有什麼事?

事情嘛,请跟我来行不行?今天应该没有学会活动吧?

说著,面带微笑的由乃同学转过了身。

初中的时候,我曾和由乃同学同属一班。然而,我对由乃同学的印象,就仅限於因心脏不好,体弱多病而时长缺席或早退而已。不过,包括由乃同学,我对同学们并没有多麼深刻的印象。自从入读莉莉安以来,结识知心朋友一直是件困难的事。

所以,我实在想不到,由乃同学找我是因为何事。

到哪里去?

蔷薇馆。

蔷薇

我把话嚥下了喉咙。

蔷薇馆。

那是莉莉安女子学园高中部,学生会总部所在建筑物的名称。放学後,蔷薇大人们都会在那里集he。这是自邻座同学处得知的。但对新生来说,那门槛的确太高了。

蔷薇之馆,位於高中部校舍之间的空地,是一座略见古旧的木建洋房。虽是小型建筑,却与人一种堂堂的威严。

随便进去没问题吗?

在由乃同学正打开玄关大门的时候,我发问了。

嗯?啊。

由乃同学将手伸进水手领巾里,自胸前拿出了什麼。只是一会儿,由乃同学就将之放了回去。

自入学典礼那天起,我就成为支仓令大人的妹妹。

那是一串念珠。美丽的绿色念珠。

支仓令大人是拥有黄蔷薇花蕾头衔的二年级生,黄蔷薇大人的妹妹。为此,由乃同学也可以自由进出蔷薇之馆。我对这类消息,知道的也实在太少了。

想和志摩子同学见面的那一位,就在这里。

那位是,白蔷薇大人?

我如此问道。升上高中的一个月以来,我和山百合会的干事们基本没有往来。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樱花树下的那次偶遇。白蔷薇佐藤圣大人。

不。

说著,由乃同学踏上了玄关侧的楼梯。

正在恭候的,是红蔷薇大人她们。

和外观一样,蔷薇之馆的内部也颇为古旧了。踏上楼梯,上了年纪的木板随即发出了悲呜。

红蔷薇大人,为什麼?

这个啊。

由乃同学没有再说什麼。似乎她也对此没有头绪。

由我来迎接,大概是因为我知道志犘子同学的样貌吧。

喔。

我并没有追问下去。再想想,那位白蔷薇大人,并不会通过第三者传唤我。有什麼事,她一定会亲自来访。虽然没有证据,我的确如此认为。

由乃同学说过,等待我的是红蔷薇大人她们。有事相告的学姊不止一位,那由由乃同学来迎接我这作法,就可以理解了。

到达二楼,由乃同学敲了敲走廊上第一扇茶角木门。

藤堂志摩子同学已经来了。

幸苦了,请进来吧。

房间里传出了温和的回答声。

请进。

我踏进了由乃同学所打开的门。

我是藤堂志摩子。

行过礼,我抬起了头。桌子另一端的两位学生,也站起来迎接我。

特地要你来实在抱歉。

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请坐吧。

随著半命令式的一句话,椅子被移了出来,而我也有点不自愿地坐下了。位置,正好和她们面对面。将要谈及的,应该不是简单的事。

我们也应该作自我介绍吧。

不,不用了。

虽然甚少主动了解他人的事,但我并非对世事不闻不问。面前的两位,已经是高年级的知名人物了。

红蔷薇大人和黄蔷薇大人。

那麼,我先行告退了。

在为我送上红茶後,由乃同学便准备离开房间。

由乃,谢谢你了。

真是麻烦了。

两位蔷薇大人对正离开的由乃同学轻声说道。闲聊般的声音,门外的人应该不能听见。

令要参加学会活动吧,一个人回去不要紧吗?

最近身体不错呢。春天里似乎不会有什麼问题。

蔷薇大人们,似乎很关心由乃同学的身体。

嗯,说起来脸色的确不错呢。

以理解的语气回应由乃同学後,红蔷薇大人突然将我变成了交谈的对象。

那,你有没有姊姊?

哈!?

问题的对象应该不是别人。但这毫无先兆的发问,实在让人不能马上作出回应。

有没有姊姊,应该是个简单的问题吧?

面带微笑,黄蔷薇大人追问道。

没,没有

为防有误,请确认一下。我们问的并不是亲姊姊。

没错。

问题所指的,不论是姊妹制度下的姊姊,还是亲生姊姊,答案都一样。我并没有姊姊。

原来如此。

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为什麼放心?抛下我不管的两位蔷薇大人,只是互相微笑著。

那,志摩子同学。我们进入主题吧。

嗯。

椅子上的我,有点紧张地等待蔷薇大人们的下一句话。

请你来并没有其他事。只是,有件事想拜托你。

有事拜托?

虽说是有事拜托,我却感到那种不答应便没办法离开的压力。简直像在讨论机密事项一样。虽然对高中生来说,这比喻并不适合。

可是。

愿不愿意,到山百合会来帮忙?

哈!?

发出惊讶的叫声後,我一言不发地看著两位蔷薇大人。红蔷薇大人的拜访,实在太让人吃惊了。答应还是拒绝,我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嗯。有必要说明一下呢。

像似已洞察我的内心般,红蔷薇大人说道。

如你所知,山百合会是以被称为蔷薇的三名学生为中心运作的学生会组织。但三个人又怎能应付所有事呢?所以,我们会让妹妹从旁协助。这些你都清楚吧?

是,花蕾们。

由乃同学的姊姊,支仓令大人就是其中一员。此外,小笠原祥子大人,似乎也拥有这头衔。

很好。

很顺利嘛。

互相看了看对方,两位蔷薇大人语带满意地说道。

不论我还是黄蔷薇大人,都有个能干可靠的妹妹。可惜的是,只有白蔷薇大人却没有妹妹。

没有妹妹。

理解了红蔷薇大人所言,我将话重复了一遍。虽不能肯定是否自同学处听得,但有一位蔷薇大人没有妹妹,如此的传闻我的确有所耳闻。

没错,她没有妹妹。不过那和这次的主题并没有很大的关系,并不用多加深究。实际的问题,是人手不足。志摩子同学应该参加迎新会吧?

是的。

为我带上护符的,正是红蔷薇大人。不过面对众多新生,的确不可能将她们的容貌一一记下。只是一次见面,就不得不将对方铭记於心,可是极不普通的事。

因为白蔷薇大人没有学生从旁协助,当时只好麻烦她的同学代劳了。

但那位学生,只答应帮仅此一次的忙。三年级生们无一不在为将来努力,请白蔷薇大人的同学帮忙并不是长远之计。蔷薇大人们,就此对我一一解释。

现在虽然有了由乃的加入,但她是黄蔷薇花蕾的妹妹。让她成为白蔷薇大人的助手并不合适。

不哦。帮忙是不分蔷薇颜色的。不过呢,由乃的身体并不太好,实在不应该叫她承受太大的负担。

蔷薇大人们继续谈论著。总的来说,蔷薇大人们似乎打算在校园生活较轻松的一年级生中,挑选一名助手。而我,就是被选中的。

我已经理解两位的意思了。但是,为什麼选中我?

恭喜哦。经严格选拔,在所有一年级新生中,我们选中了你。

黄蔷薇大人张开双手说道。

是真的吗?

志摩子同学,请对花言巧语多加提防哦。

红蔷薇大人对我投以同情般的目光。

咦?那麼。

当然是玩笑。

说著,黄蔷薇大人吐了吐舌头。但就在此刻。

你们这算干什麼!

由乃同学离开的时候,静静地关上了茶色房门。但此刻,随著来自房间之外,令人吃惊的叫喊声,那扇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带著一脸愤怒站於门外的,正是白蔷薇佐藤圣大人。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我踏进房间的刹那,室内的空气冻结了。但两位朋友,蓉子和江利子,很快就自短暂的惊讶中恢复了过来,还笑著缩了缩脖子。

干什麼,啊。

嗯~

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挂著一脸无辜。

原来今天的课後*会,并没有临时取消啊

我把门关上了。事到如今,我实在没办法将话中的刺一一摘除。

早前特地通知我*会临时取消,不过是排除障碍的一种策略。

*会的确取消了。我和江利子之所以留下,不过是为了私人事务而已。

不是很普通的事吗?你究竟为什麼不满意啊?

全部,都不满意。

如此回应了江利子,我走到桌子旁边。

全部,都不满意。

瞒著我将一年级生叫到这里,瞒著我想要或已经做了什麼。而且那一年级生,竟然是藤堂志摩子。

首先请二位解释一下,为什麼招待这位客人?

我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但吐出的话,依然伴随著难以掩盖的愤怒。

客人?啊,是指藤堂志摩子同学?

自蓉子口中轻轻溜出来的,是没有半点掩饰的谎话。说出名字便足够了,干什麼要添上多馀的自言自语?实在让人生气。

我想邀请藤堂志摩子同学,到山百合会帮忙啊。

什麼?!

江利子拉出了志摩子身旁的椅子,并请我坐下。但我站著便将话喊了出来。我,已经不能更激动了。

请不要管这种闲事好不好?

不可思议地,在房间里飘荡而久不散去的,只有我的呼喊声。话音比我想像的更大。

空气回复平静後,蓉子吐出了冰冷的话。

多管闲事?这件事,应该与你无关吧。

像要和我对抗一样,友人以冷静的态度,有条不紊地说著。在我的瞳孔中,那姿态似已化成了无比的憎恶。

没关系?这怎麼可能!

愤怒随著声音一同倾泻出去。我甚至感到,全身的皮肤都在发烫。

为什麼,你会这麼认为?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蓉子,合起双手看著我。多次目睹我和蓉子的口角,已是见怪不怪的江利子,绝不会穴半句话。但对此毫无经验,显得不知所措的志摩子,只好带著一脸不安,一言不发地坐著。

为什麼会如此认为?

蓉子再次问道。这样就可以让人觉得,你不是在假装了吗?

前几天,我不小心说漏了嘴,在你面前提到了一名一年级生的名字。而现在,那名一年级生就坐在这里。但事先我对此全不知情。我实在难以将此理解为偶然。

不小心,啊。

蓉子笑了笑。

不小心说漏了嘴,是现在吧。

(!!!)

不好。但已经太晚了。曾经彻底粉碎,在过去的数个月才慢慢重建,那幼苗般脆弱的自尊,已经出现了龟裂。那一瞬间,我选择了能保护最多自尊的方法。此时此刻,只要把损伤减到最小,我依然能闭上双眼,默默承受崩解散落的自尊碎片。

出去。

我如此命令志摩子。

啊!?

你啊,听不见吗?请马上离开这房间。

但是

求求你了,出去!

面对不知如何是好的志摩子,我发出了哭泣般的恳求。

请照她的话做吧。

随著蓉子的话,江利子点了点头,将志摩子带离房间。听见二人走下楼梯,我终於松了口气。

谢谢,帮了我。

因为蓉子的帮忙,我才没有在志摩子面前,上演失态至极的一幕。奇怪的是,假若我难堪尴尬的一面,是为蓉子所目击,整件事就会成为一种无可奈何。自从那一次,撕裂的伤口在她面前表露无遗後,我就认识到,不论如何修缮如何隐藏,在蓉子面前都只是徒劳。大概,是这样吧。

对你来说,那孩子真是如此重要?

不知道。

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扭开水龙头,用双手洗了洗脸。

志摩子在我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我根本没考虑过。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蓉子没有在志摩子面前,说穿我的心事。大概,不论未说出口的话是什麼,那都会是我真正的心事。因为,那将是蓉子给我的答案。

我不小心说漏了嘴。你是这样说的吧?

转过身的我如此问道。

对。

蓉子的话音很轻。

说漏了嘴的话,就是不能说的话。你自己也承认了。那对你来说,为什麼那个一年级生的名字,是不可告人的?对你来说,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吧?

呵。

我笑了笑。想不到,蓉子竟如此确切地分析了我的内心。

没回应什麼,我把水龙头关上了。应该到此为止了。这话题继续下去,大家只会会不欢而散。然而,因怒火面无法自已的我,却不知不觉地回到了蓉子面前。

那,又怎麼样了?

怎麼样了?

问著,蓉子将手帕递给了我。但我并没有接受。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我发出了强硬的反问。

即使我对藤堂志摩子抱有任何特殊的感情,那也不应该成为邀请她加入山百合会的理由啊!

我当然明白,可是。

什麼可是!

为冲动所控制,我举起了右手,朝著蓉子笔直地挥了过去。

蓉子应该可以轻易躲开。但她却没有那样做。而我的手,也紧贴著友人的脸颊停下了。我,出不了手。

没有丝毫动作,我们看著对方。但首先转过脸去的,却是我。

别把这当成你一个人的事好不好?

以左手握住右手,我背向了蓉子。过了一会儿,蓉子将手,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肩膀上。

圣。

蓉子的手很温暖。然而,无法伸手触摸,也无法将之挥去的我,又是何等的软弱。

有件事,我一直後悔至今。

蓉子继续说道。

是你和栞同学的事。

听到那名字,身体便不由自主地动了。猛地转过身来,我抛开了蓉子的手,後退了数步,将身体靠在背後的桌子上。

不要再提起栞的事。

将之忘记大概比较好。但我实在不想去忘记。久保栞,就是支撑我的十字架。

不。正因为是现在,我要把话告诉你。虽然远不及你,但那时候我也受伤了啊。对你来说,或者我只是多管闲事。但如果我再管多一点就好了。这样,你和栞同学或许能成为一对幸福的姊妹。直到现在,我依然如此认为。

哼姊妹。

这是多麼的理想啊。蓉子不过是把一年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姊妹的关系,也可以有很多种。不论你与栞的关系,会以何种形式终结,至少也有机会留下两年的美好回忆。正因为此。

那又怎麼样?

面带笑容,我以刁难的目光紧盯著蓉子。我的面容,应该不能更有恶意了。

要以藤堂志摩子代替栞,完成那姊妹的契约吗?

不是这样。

蓉子张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不想让别人成为自己的妹妹。这并没有问题。谁会继承白蔷薇大人这头衔,现在还不知道。相比之下,你才是更重要的。我又怎麼会让你去承受不必要的负担呢?

你不明白。把藤堂志摩子叫来。

嗯,的确呢。不过啊。

不过?

我问道。言谈间,我似乎冷静下来了。

真是让我惊讶。

蓉子微笑道。

为什麼?

在吐出藤堂志摩子这名字的时候,你的表情,和初次提及栞时候的表情,简直一模一样。我没想过要让谁成为代替品。我只是希望,你能多和别人建立关系而已。

关系

除了栞,我谁也不想要。对已毕业姊姊的感谢,并不能成为寻求妹妹的理由。蓉子、江利子、还有她们的妹妹,我的身边已经有她们。我真的需要去建立更多的关系吗?

稍微低下了头,蓉子继续说道:

看见志摩子同学,我更是是吃了一惊。

她和栞并不相似啊。

我率先做出了否定。我根本没想过,志摩子和栞会有相似之处。

当然。我也不觉得你会在志摩子同学身上,找到栞同学的影子。

察觉到我的想法,蓉子补充道。

那,为什麼?

那孩子很像你啊。

像我?

我是不是听错了?志摩子和我,到底有什麼共通之处?但既然蓉子有如此感觉,说不定这的确是事实。

在樱花树下,在花瓣之雪停下的刹那,我和志摩子相遇了。那一刻我的确感到,眼前的少女,就像似镜中的自己。

为什麼她会在那里?而我,又是如何到达该处?

哪儿相似,我就不说了。要不然可真会捱打了。

蓉子开始收拾房间了。话,已经说完了?还是她认为,再谈下去也没什麼意义?蓉子将用过的杯子一一洗净,将桌子收拾整齐。必须花时间,好好考虑别人的话。的确是这样。

相似的,是我的弱点吧。

是为了让蓉子留下吗?拿起江利子的书包,我如此问道。

嗯。

已经走到茶色本门前的蓉子,回过了身来。

但即使是那柔弱的你,我也喜欢啊。

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些长处了。

嗯。我知道。

苦笑著,蓉子打开了门。

就连我自己,也不怎麼喜欢呢。

4

请问,留下那二位真的不要紧吗?

我向一同离开的黄蔷薇大人问道。

不要紧不要紧。我们穴手,只会令事情越变越糟。即使是旁观,也是不必要的。让她们自行解决,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样啊

不过,只要一想到事件是因自己而起,我便觉得多少应为此负上责任。因为我的出现,白蔷薇大人才会责备红蔷薇大人。

志摩子同学?刚才被吓坏了吧?

是的啊,不。

慌慌张张地,我摇了摇头。然而,黄蔷薇大人的脸上,似乎写著一幅对答覆并不在乎的表情。

离开蔷薇之馆,我和往常一样,踱步於走廊上。入读高中部一个月,我对校舍已颇为熟悉,已不需要送行了。不过,黄蔷薇大人却一直和我走在同一路上。这样,是为了贯彻不做干预的原则吧。蔷薇馆的二楼,只剩下红蔷薇大人和白蔷薇大人。

真文静呢。是不是因为,面对著我?

面对同级生,也不会有多大变化吧

喔?

转过头来的黄蔷薇大人,稍稍扬起了嘴角。

在走到楼梯附近时,我向黄蔷薇大人发问了。

现在,我应该怎麼做?

就此分别,我似乎会堕入没有出口的迷宫。被困人们交错的感情之中,不知所措,更无法脱身。

是指来山百合会帮忙的事?照你的意愿下决定就可以啦。

我的意愿?

啊,对不起。我并没有抛下你不管的意思。只是,蓉子不,红蔷薇大人的确是为了白蔷薇大人而利用了你。但这事和你无关,你更没有服从的必要。所以啊,请按照自己的意愿下决定。断然拒绝也不要紧。

可是。

就此离场,会後悔是吗?

我也不肯定。

梯口旁的走廊上,我们将身体靠在墙上,并肩而立。

我终於明白了。黄蔷薇大人,并不像红蔷薇大人那样,对白蔷薇大人积极干涉。不站在任何一方,保持中立观察全局。大概正因为此,黄蔷薇大人似乎很了解红蔷薇大人和白蔷薇大人。

我是从由乃那儿听来的。志摩子同学,似乎参与了哪个委员会的活动啊。

似乎是为了转换气氛,黄蔷薇大人改变了话题。

是的。

什麼委员会?

环境整顿委员会。

真像你呢。

说著,黄蔷薇大人将双手环抱胸前,低著头,把目光结中在布鞋先端。黄蔷薇大人,应该在笑吧。

你也想生活在没有人类的乐园吗??

朋友之中,有个这样的人。

自走廊的窗户遥望天际天。那一刻,白蔷薇大人的身影,浮现於我的脑海。那明明是无法看见的。然而,於似雪的落樱中闭上双目,仰首天空的身影,却在瞬间如幻象般,漂过眼前。

不要为红蔷薇大人而耿耿於怀啊。

黄蔷薇大人,用发带将头发向後束起。

志摩子同学,不喜欢到山百合会帮忙吗?

不。

我轻声地作出否定。不过,如果问题是希望与否,我的答覆一定会是否吧。

既然不讨厌,就尝试一下吧。这应该是黄蔷薇大人想说的吧。对这种发展,我早已习以为常。

小时候,我曾不止一次陷入这种景况。班长,班会委员,还有各种干事。没有主动参选,却一次又一次不明不白地变成了众人的代表。讨厌的话大可拒绝。然而,我对那些工作的厌恶,又并非如此强烈。因身边众多明确表态讨厌的学生,而勉为其难这种事,至今更是多不胜数。

到底有多讨厌?

这种事,明明是人们所无法量度的。

希望志摩子同学,能再光临蔷薇馆哦。下次一定能好好招待你。

面对满面踌躇的我,黄蔷薇大人终於认真了起来。

你似乎在尝试自己下决定,但像现在这样可不行啊。仔细观察我们的日常工作,再自行判断。慢慢考虑清楚再回覆我们。

不要求我接受邀请,黄蔷薇大人一直强调的,是由我自己做决定。但某程度上,比起无理的强迫,这说不定是种更难达到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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