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来看吧小说>综合其他>心灵侦探八云> 第3节 档案二 幽暗的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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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档案二 幽暗的隧道(1 / 2)

 那条隧道是从住宅区通往市区的最快捷径,但当地人却几乎不使用它。

一直以来,那里发生事故的频率异常频繁,每年必有一件死亡意外。

隧道里照明设备极少,即使在白天也显得昏暗,视线不良。一出隧道就有一个急转弯,在那里常会发生意外事故,几乎没有例外,但发生意外的理由似乎不只是单纯的视线不良。

有关这条隧道的灵异传闻,从以前开始就不绝于耳

曾有驾驶人说,他看见窗外漂浮着血淋淋的人头,怕得想驾车逃窜,却突然刹车失灵,差点装上护栏。

也有人看到隧道的壁面上有着数不清的脸孔;还有计程车司机在隧道前让一位浑身湿透的女子坐上车,在要出隧道的时候往后照镜一看,她却突然消失了

静谧的夜晚。

晴香尽可能不要正面迎着风,她将身体蜷缩在红色双排扣短外套里,驼身而行。

虽说是在星期日的深夜,但车站前的街道别说是人影了,甚至连一辆车也难得看到。

她只听得见自己清晰的脚步声。

美树不容拒绝地强迫她去参加酒会,到了现场才发现竟然是联谊。当她正想责骂美树这跟之前说的不一样时,却发现她早就和中意的男伴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因为之前的事件与和彦分手后,她才说过自己再也不信任男人的,还真会见风驶舵

联谊实在是无聊透顶。美树要是少了男友陪伴,酒会寂寞得像一只濒死的兔子,而她一直是形单影只,所以并不会特别感到孤单。美树说她还没有谈过真正的恋爱,这确实也不无道理,回首过往,她似乎没有谈过一场像样的恋爱。

她并非对爱情感到退缩,美树也曾说过:那么就找个对象交往看看吧!但晴香并不想刻意安排一场邂逅来选择恋人,她认为,爱情应该是一种自然涌现的情感,不能像购物一样,衡量商品和财力后来做决定。

晴香叹了一口气,吐出白色的气息。

冷不防地传来汽车的喇叭声,因为她边走边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车子的引擎声。晴香退到路边,等待车子通过。

但那辆车却减速,在晴香面前停了下来。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开车的人有可能是个变态。晴香一面后退,并提高警惕。

倏地,副驾驶座的车窗忽然开启,并亮起车内的灯。

晴香,我送你回家吧。

一名男子从驾驶座探出头说道。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名字?晴香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强烈。

什么嘛,你该不会是忘了我吧?我们刚刚还一直在一起。

他说的没错,她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印象中,他好像叫达也,身材中等但毫无特色,只有发型模仿家喻户晓的足球选手,梳了个鸡冠头,可是他看起来又不像是踢球的。

快上车吧。

达也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副驾驶座的位子。

不用了,电车还有行驶。

晴香低头拒绝,再次跨步而行。

喂,等等。

达也下了车,小跑步绕到晴香面前。真缠人晴香差点将自己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现在几点了?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晴香不明白他的意图,她确认手表上所指示的时间。

十一点五十分。

真遗憾,末班车已经开了哦。

咦?末班车是十二点六分开的。

那是平日,今天是星期日,假日电车末班车比较早,十一点四十八分就开了。你被判出局了,不过对我来说是安全上垒。

她并不知道这回事。今天真的是诸事不顺,晴香的心情低落了起来。

所以我才说我送你回家啊。达也爽朗地笑道。

在这种情势比人弱的情况下,晴香只好搭上他的车了。

达也滔滔不绝地向晴香解释,自己的跑车是松田RX_7,那是他在车厂工作的友人便宜转让给他的,但对车子兴致缺缺的晴香来说,她完全无法理解这辆车的价值。

她不知道这辆车的性能有多好,只知道它的暖气过热,芳香剂的味道非常刺鼻。此外,还有日本团体所唱的以四拍为节奏的饶舌音乐震耳欲聋。

待在这车里不消五分钟就让她恶心欲呕。

能不能请你将音乐关小声一点?晴香忍无可忍地说道。

你也这么觉得吧?这首歌真是棒呆了!

那里棒呆了?他根本没有在听别人说话。模仿足球选手的发型、听日本人的饶舌音乐。身上还穿着意大利风的西装,让人不禁为他的嗜好打了个问号。他将时下的流行东拼西凑,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可笑。

晴香一言不发地将音乐调到最小,达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她,但晴香无视于他的视线,将窗户稍微打开,用力吸着窗外没有被芳香剂污染的空气。

你忽然不见了,害我好担心,我一直在找你。

达也忽然转换话题。难道他希望她感谢他吗?

我朋友已经回去了,所以我觉得很无趣。

晴香毫不避讳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嘛,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就会炒热气氛啊!

晴香惊讶得无言以对。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涌出自信的?她可以轻易想见,他沉醉在镜子前,对自己深深着迷的姿态。

啊,下条路左转。

晴香为他指引回家的路。

左转吗?知道了。

达也一面回答,也不打方向灯就拐向右方。

不是右转,是左转,请你掉头回去。

这里不远处有一个可以看到美丽的夜景的地方,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就当作自己被骗了,去看一下吧。

不用了。

真的很漂亮哦,你一定会喜欢的。

不行,他们完全无法沟通,他深信世界上所有人都抱持着和他一样的价值观。

既然多说无益,看完夜景,满足了他之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吧?晴香放弃了与他沟通的念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她忽然想起,自己还认识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男人,那个人顽固乖僻,明明嫉恶如仇,自己有时却又专走旁门左道,全身上下充满矛盾的男人。但他虽然以自我为中心,跟达也在本质上又有某种她说不出的差异。他们到底那里不同?

从那次事件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一想起那张睡眼惺忪的脸,晴香不禁轻笑出声。

通过这条隧道就到了。

晴香因达也的声音而回过神来,看向前方,眼前正视达也所说的隧道,入口旁标示着:事故频繁,小心减速的标志。

隧道里没有路灯,漆黑的幽暗像是张开着血盆大口,让人不禁觉得这条隧道是否通往另一个世界。

在进入隧道的瞬间,让人有种空气霎时间变得沉重的感觉。引擎声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噢哦

这真的是条阴森森的隧道。

就在接近隧道出口的地方,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车子前穿越。

达也紧急踩着刹车。

轮胎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晴香因惯性定律而被甩了出去,一头撞在边窗的玻璃上。她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车子一开出隧道边停在路旁。

他刚刚差点冲撞上急转弯处的护栏。

车里充满轮胎的烧焦味。

晴香看着驾驶座的达也,只见他紧握着方向盘,低垂着头,呼吸紊乱,斗大的冷汗从他额上涔涔落下,他一脸窝囊地张着嘴,下颚不停地打颤。

你没事吧?

晴香向一脸反常的达也问道。达也似乎回答了什么,但是只见他的嘴一张一合的,语不成句。

把话好好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晴香摇晃着达也的肩膀,这是他抬起头来,所谓面无血色就是他这个样子吧?连人体模型的脸色都比他好。

小小孩子

咦?小孩子怎么了?

好像碾到了小孩子突然

达也震颤的手指指向前方。

碾到?不会吧?

碾到小孩子?在他紧急刹车后,她并没有感到车子有任何冲撞,但她不敢妄下断言,总之必须去确认一下才行。晴香打开车门,正想走出车外时,达也抓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的行动。

别去。

为什么?我们必须去确认一下情况。

不是我的错,是小孩子、小孩子他突然跑出来

他拼死拼活地紧抓着晴香的手不放,眼里隐约泛着泪光。

现在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我们必须赶快叫救护车。

不行如果真的碾到了人,这样我就不能再开车了,大学也不能去,就业也完了我爸妈也不会坐视不管我的人生全完了,拜托,只要你不说出去的话

怎么会有这种人?在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他竟然只想到该如何自保!不过像他这样的自恋狂,会有这种想法也不足为奇。总之,再和他说下去也指示白费唇舌,她必须赶快救小孩子。

放手!

晴香大吼一声,甩开他的手跑出车外。剧烈的温差让她不禁想蜷起身子。

她以为外面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所幸车灯的光线还能照亮某个范围,确保视线。

晴香战战兢兢地走向车子前方,她记得车子似乎疾速奔驰而过,任何人在那种速度的冲撞下都会不支倒地。晴香一想到小孩子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就不禁退缩了起来。

但是,柏油路上除了轮胎烧焦的黑色痕迹之外,一无所有,车子的帮浦上也没有任何伤痕。

晴香仔细地检查过车子的前后左右,但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大概是达也看错了吧?如此一来再好不过,这件事可以就这样一笑置之了。

哒哒哒哒哒。

又来了。声音似乎是从汽车底下传来的。晴香弯下身来窥视车子下方,却看见疑似往相反方向跑去的小孩子的脚。

不会吧?晴香连忙起身,但眼前空无一人;她绕到另一侧,结果还是一样。或许是因为达也说他碾到了小孩子,所以自己才会看到幻觉。

晴香正想回到车子里时,感觉到有其他人的存在而抬起头来。

她看到隧道漆黑巨大的半圆形大口。

在那里有一个到刚才为止应该不存在的女性背影。

因为只看得见她的背影,所以晴香猜测她应该是年近三是的女性,不过因为她身着灰色套装,晴香才会如此猜测,说不定她其实更年轻。那名女子一动也不动,只是茫茫然地站在那里,略染为褐色的长发随风摇曳。她究竟在这种时间。地点做什么?

请问你怎么了吗?

女子在晴香的询问下,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眉宇间有一道深长的伤痕,汩汩流淌着鲜血,将胸口的白衬衫染成一片殷红。

不仅如此,她的右手似乎骨折了,而往不自然的方向扭曲。

糟了。

达也碾到的不是小孩子,而是这名女子。晴香慌慌张张地跑到她身旁。

你没事吧?

女子对晴香的关切恍若未闻,她甚至像是没有感觉到痛楚一样面无表情。难道她的感觉神经麻痹了吗?

我现在马上叫救护车,总之你先坐下。

就是晴香触碰到女子的瞬间。

嘎咕嘎咕嘎咕嘎咕。

女子的身体发生强烈的痉挛,哦哦她发出不明所以的喊叫。

晴香不由自主地哀嚎出声,她闭上双眼跌坐在地。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她已经毫无头绪,脑中一片错乱。

只听得见风穿过隧道的声音。

总之,她必须确认情况才行。晴香鼓起勇气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但那名女子就像与眼前的景象融为一体一样,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晴香晴香与达也造访八云的处所,向他简要地说明在那条隧道发生的事。

然而,八云却是一脸兴致缺缺地听着她的话,一个人下着将棋。

走这步啊

八云一个人移动双方的棋子,一面以赞叹的口吻自言自语。晴香完全无法理解,一个人玩将棋到底哪里有趣?

请问你有在听人家说话吗?

啊啊,算有吧。

算有吧难道你不能稍微认真一点听吗?

你也应该稍微谦逊一点。忽然跑到别人家里,完全不考虑他人的情况就开始讲起鬼故事。

八云的指责让她无言以对。

总之,情况我大致上了解了,毕竟工作是工作。简单地说,要我帮你男朋友就是了吧。

我说过很多次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在他本人面前这么说,会不会太冷淡了?

晴香然地叹了口气,低伏视线;达也则是不知道觉得哪里有趣,在一旁默默地发笑。他和晴香四目相接后,便靠近她的脸庞耳语。

我们看起来像一对情侣哦!

不,一点也不像。八云一口否定达也的话。

一点也不像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是情侣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们就像小孩子一样,争论着有没有说过的话,让晴香提不起出言制止的气力。达也打量着八云的表情,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因而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我知道了,因为你喜欢晴香,所以不高兴看到我跟晴香感情融洽,我说的没错吧?

达也自鸣得意地扬声道。

你在说什么啊?

达也无视于晴香的kang议,接着说道。

很遗憾,像你这种木头人跟晴香一点也不配。

这样啊?八云无动于衷地回答。

话说回来,我本来就讨厌感情用事、冥顽不灵、恣意妄为的女人。要煎要煮随你高兴,不过要吃的话,小心食物中毒。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得太过火了!晴香拍桌子表达自己的不满。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八云仍旧埋首于将棋中,语气平淡地回答。晴香气得满脸通红,她强忍着怒气。他真的是个很会惹恼人的天才,不管说什么都能让人怒火中烧。

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达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他拿起角行(注2),移到最角落的位置。

注2:角行是日本将棋中的一种棋子名。

将军。

一直面无表情的八云皱起了眉头。

给你一个忠告。

八云将被达也移动的棋子复归原位,手指着达也,锐利的目光看着他。

忠告?

没错。

什么忠告?

你最好注意避孕和做好婴灵的安抚。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达也拍掉八云的手,站起身来,显得狼狈不堪。在他过度的自信背后所隐藏的胆小如鼠的个性,从他的表情一览无遗。八云知道了些什么吗?晴香向达也投以冷淡的眼光。

晴香,你别误会我,这个人脑袋有问题!喂,你不要含血喷人,要是你说话不放尊重一点,我可不会就此罢休!

我没有含血喷人,只要把对方的名字说出来的话,你应该就会明白了吧?

你听谁说的?

达也紧绷着一张脸反问。简直是不打自招,他的一句话就等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不要仍不放过额上已经冷汗直冒的达也。

而且还不只一个人,有两个。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不对!那是她们自己要怀孕的,不是我的错!

达也因太过惊慌而自掘坟墓,而且还掘得不浅,他现在已经百口莫辩了。而他的一句话更是招致八云的声讨挞伐。

她们自己要怀孕的?你以为自己在说什么情况?如果是假性怀孕那倒也罢,但怀孕这种事必须要有个对象才办得到吧?而且,无论多么幼小,那都是一个即将诞临于这个世上的生命,你就一句她们自己要怀孕的而残杀了那些生命?日本的法律毕竟无法制裁像你这样的杀人犯,真是令人扼腕。

达也的嘴一张一合的,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无可反驳。在八云面前得意忘形,挑起唇枪舌战,是达也愚昧无知。达也的自尊心可能被摧残得支离破碎了吧?不过这对自恋狂的他来说,或许让他学了一点教训。

他悻悻然地离开八云的房间,将门粗暴地甩上,这应该是他竭尽全力所能做的抵抗了吧?

你不一起走没关系吗?

八云继续埋首将棋盘奋战,一面问道。

他虽然很差劲,但你的差劲程度和他不相上下。

能听到你的赞美,是我的荣幸。

他的回答在晴香耳里听来话中带刺。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晴香问道。

八云一副真受不了你的态度叹了口气。

你多少用一下脑袋,他可能是你喜欢的类型,但老实说,我对那种人深恶痛绝。以为世界上所有事都该以自己为优先,无法忍受任何不顺心的事,结果只会想着该如何自保。

所以你才说了那种谎?

说谎?

对,就是婴灵之类的。

你要认为那是谎言也随你高兴,反正与我无关。

说的也是,这件事确实与你无关。抱歉,打扰你了。

语毕,晴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刚才的话题应该还有后续吧?八云总算抬起头来。

后来,晴香认为当时应该是自己看错,于是便回家了。

但到了隔天,怪事发生了。达也车子的挡风玻璃上出现了鲜红手印,那就像是小孩子用沾满鲜血的手印上去的。

达也看得胆战心惊,他想要洗去那个手印,但不管是用清洁剂洗,或是用刷子拼命刷,就是洗不掉玻璃上的痕迹。

而从那之后,他似乎就没有再开过车了。

晴香概略地说明事情的经过。八云则是双手抱胸,无言地仰望着天花板。

你有在听吗?

啊啊,我有在听。不过情况有点混乱。

混乱?

没错,混乱,例如

八云突然坐正姿势,手指着晴香,他虽然开了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怎么了?

没什么,光靠臆测无济于事,这时候就要到现场

亲眼探查。晴香接着说道。

没错。

这次可别再对我弃之不理。

弃之不理?如果你指的是上次的事的话,是你自己执意要单独行动的,请你不要搞错了。

真多嘴!晴香瞪视着八云,但对八云而言则是不痛不痒。

用走的到不了吧?

什么?

八云不理会她的瞪视,径自发问。

我指的是到那条隧道。

说的也是。虽然我知道路,但是走路去的话太勉强了。

你有车吗?

我连驾照都没有。

别沾沾自喜。

沾沾自喜你

有没有可以拜托的人?

拜托达也呢?

那我宁肯用走的。

八云突然站起身来,穿上挂在房间角落的黑色外套,准备动身。

你找得到可以帮忙的人吗?

不是没有。

八云打开冰箱,在其中拿出钥匙的瞬间停下动作,猛然回头看向晴香。

在出发前,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说道同时,八云在晴香眼前伸出食指。

什么事?

简单来说,就是请你闭上你那张聒噪的嘴。

说我聒噪

晴香气得牙痒痒的,但八云无动于衷,他动作迅捷地离开自己的房间。

喂,等等我!

八云将钥匙丢给在身后呼喊的晴香,晴香一时反应不过来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身体失去平衡地用双手接住钥匙。

把门窗锁好。

等等

别忘了也罢嘴巴锁好。

怎么会有这种人?他竟然对女孩子说这种话真的是我行我素,恣意妄为,讨人厌的家伙。

大混蛋!

晴香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但八云似乎会错意了,他扬起手,快步离去。

逼不得已,晴香只好将门窗关好,再用跑的紧追在八云身后。

晴香跟着八云来到了从大学徒步约十五分钟处的一间寺院。他为什么要来寺院呢?晴香开口打算询问原因。

你忘了吗?不许发问。

八云冷漠地瞪着晴香。屈服在他的魄力下,晴香乖乖地闭上嘴,自己真的那么聒噪吗?和周遭的朋友相较之下,自己虽然说不上是成熟稳重,但是也不算多话。而且因为八云没有做任何说明,会让人满腹疑问是理所当然吧?会想要提出这种问题也是人之常情吧?

不是自己聒噪,而使八云行事怪诞。晴香在内心下了自己所能接受的结论。

站在那扇门前不要动。

你把一个女孩子丢在这种地方?

不许发问。

晴香凝视着八云的脸,连木雕的佛像都比他表情丰富,他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不打算做任何说明。晴香死心地走到门柱前,双手抱胸,摆出一副这样总可以了吧的样子。

八云似乎感到很满意,快步离去。他穿越铺满小碎石的庭院,来到了不算大的寺院大殿,通过走廊,进入了似乎是;连接大殿和内室(注3)的玄关。

注3:原文为库里,指的是寺院的厨房或是住持僧的起居室。

他没有使用对讲机,也没有打声招呼,看来似乎跟这间寺院有什么关系吧,所以他才不想向她说明任何事。

不过天气真的很冷,走路的时候没有特别的感觉,但现在这样自己一个人伫立在这里,她才强烈感受到寒风刺骨。

为什么自己非得独自一人在这里等他不可?在等待的时间所酝酿的怒意不断涌上心头。

快回来啊!

怒不可遏的晴香捡起脚边的石头,往八云离去的方向扔去。

好痛!

晴香听见一个哀嚎声后,一道人影出现在她面前。

对对不起。

晴香连忙低头道歉。她扔掷的方向应该没有任何人才对,没想到竟然会打到人

对着寺院丢石头,可是会遭天谴的啊。

真的很抱歉。

晴香更加畏怯不前了。

没事没事,你不用那么害怕,其实没打中我。来,把头抬起来。

在对方低沉而温和的声音催促下,晴香才提心吊胆地抬起头来。她的眼前站着一位身穿深蓝色作务衣(注4),脚履草鞋的中年和尚。

注4:僧侣从事劳动时所穿的衣服。

啊!

晴香看了他的脸,不禁惊呼出声。

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

她回想起八云不许她问任何事的命令,或许理由在此吧。

晴香面前的这位和尚的左眼,与八云一样被染成一片殷红。

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个是八云不是,我在等朋友。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根本没必要撒谎,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又含糊其词。

原来如此,你是必要的女朋友啊?简直是稀世珍宝。

稀稀世珍宝?

不对不起。因为八云第一次带女朋友来,我不小心兴奋过头了。

难道说他是八云的亲人吗?

请请问大师,您认识八云吗?

八云只说自己不准向他发问,但是没说不能问别人。晴香擅自曲解他的语意,提出她的疑问。

我是八云的父亲。

咦?

正确来说,我想成为他的父亲,不过他说什么也不承认。我是她母亲的弟弟,也就是说,是他的舅舅。

八云的舅舅面露苦笑,搔了搔剔得晶亮的头。

我们别站在这里说,来快进去吧。

可是

没关系,没关系,你把八云的话当成耳边风就行了,反正不管怎么做,他都一定会满腹牢骚地抱怨个不停。

晴香在舅舅的催促下,犹豫不决地进了门楼。

晴香进了内室,来到起居室,坐在暖桌前等八云,舅舅用托盘端了茶水,在晴香对面坐下。

再次观察舅舅,会发现他和八云有几分神似,但要具体说出他们的相似之处,却又难以说明。硬要说的话,应该是脸部的轮廓吧。然而,他们身上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

抱歉,今天大家都出门了,没办法好好招待你,要是有买羊羹就好了。

您不用费心了。

你一个人站在那里,一定很冷吧?

嗯,真的好冷。

本来她应该要回答不会,却不小心泄露了真心话。

真率真。舅舅面露微笑地说道。

他一笑起来眼睛就会眯成一直线,给人很温和的感觉。

我常被人家说太率真了,自己也知道这点需要改进

怎么会呢?率真是最难能可贵的了,有人会因你的率真而获救。

是吗?我只是不断地伤害了别人。

没这回事,至少我知道有一个人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得到了救赎。

咦?是谁?

晴香对舅舅口中所说得到救赎的人,心里毫无头绪。

说八云的眼睛很美的人是你吧?

晴香在第一次看到八云的红眼时,确实说过这句话,当时还被八云嘲笑,他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为什么您会知道

在晴香的询问下,舅舅向前探出身去。

你不要说出去哦

舅舅,请你不要多嘴。

这是八云突然出现,他站在起居室入口,用责难的眼神瞪着不遵守他吩咐的晴香,而晴香则是视若无睹,喝了一口茶。

你还在蘑菇什么,要出发了。八云命令道。

晴香更加漠视他的存在。自己又不是狗,即使是狗,也不会听像他这种专断独行的人的话。

干嘛,八云,你不要打扰我们,我还想跟你女朋友多聊聊。

她才不是我女朋友,只会专门给我找麻烦,希望你别搞错。

哦哦,你们已经关系匪浅了,你还真有一套。

舅舅,请你好好听别人说话。

你再这么口无遮拦、气定神闲,小心会被横刀夺爱哦。

喜欢的话尽管拿去。

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晴香的自言自语一字不漏地传进八云耳里,八云向她投射出冰冷的视线。

八云,你就不能对人家温柔一点吗?

舅舅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摇摇头。

抱歉,舅舅,车借我一下。

要和女朋友去兜风啊?

烦死了!八云怒喝一声,飞快地离开了起居室。

晴香思忖着该如何是好,但毕竟正如八云所言,麻烦是她带来的,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晴香恭敬地向舅舅道过谢后才座位上站起来。

那孩子就是这样。

就在晴香要走出起居室时,舅舅低声说道,他的声音让人感到一股惆怅寂寥。

八云可以看见许多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他才封闭了自己的心,深怕与他人建立太过深入的关系而选择逃避,因此他的感情表现也稍微扭曲了。别看他那样子,其实他是个非常温柔的孩子唔嗯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我明白。

晴香莞尔一笑。她并不是顾忌舅舅的感受,但当时不知为何,她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你舅舅的眼睛

车子在马路上奔驰着,晴香战战兢兢地问道,但八云恍若未闻,他面无表情,默默地握着方向盘。晴香也无法追问下去,只能盯着前方。

车子里没有开着音响或是收听广播,只有引擎声和汽车迎着寒风奔驰的声音回荡其间。两人默默无语,但不可思议地,晴香并不感到沉闷。

她心不在焉地浏览平凡无奇的街景,八云突然开口说话。

舅舅的眼睛并不是天生的,他只是戴了红色的隐形眼镜。

晴香惊讶于八云突如其来的发言,目不转睛地盯着八云的脸。

干嘛,你不是想问这个吗?

晴香默不作答,她和看向自己的八云四目相接,没来由的心跳加速让她别过视线。

为什么他要特地做这种事?

他想和我一样背负相同的痛苦。故意让自己眼睛变红,来承受世人好奇的眼光,体验和我相同的痛苦和孤独。他就是这样的人。

八云虽然云淡风轻地说他就是这样的人,但八云应该也很清楚,他舅舅所做的事并非轻易就可以做到的。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什么?晴香百思不解八云的行为。

既然有人那么担心你,你为什么还要任性地住在大学里?你多少也该顾虑一下你舅舅的心情吧。晴香用前所未有的强硬口吻说道。

你最大的缺点,就是在说话前毫不经过大脑思考,一股脑儿地用自己的价值观来判别是非。

八云不甘示弱地反击,他就像对待冥顽不灵的小孩子一样,一副莫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自己冷静想一想,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

寺院。

没错,是寺院。

那又有什么不对吗?这和我们现在所说的话无关吧?

你忘了吗?我的左眼非关我的意识,可以看见死者的灵魂

晴香总算了解八云所欲表达的意思。他看得见死者的灵魂,要是住在寺院里的话,每天必须跟数十、甚至数百的灵魂面对面相处,生活在灵魂所抱持的憎恨、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的漩涡之中,即使是感觉再迟钝的人也会受不了了。对自己而言或许只是一间普通的寺院,但对八云来说并非如此。

那里对我来说太嘈杂了,舅舅也深知我的情况。

晴香第一次觉得自己窥见了八云的内心。或许就像八云所说的,她只靠自己的价值观判别是非,然而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属的价值观

晴香稍稍打开车窗,将脸略微探出窗外,凛冽的寒风打在脸上;虽然寒风刺骨,但现在她的心情却非常舒畅。

来到了隧道附近,八云将车停在路旁。

再隧道入口处有一只穴着菊花的瓶子,原本应该是鲜明的白菊花,现在却全都枯成褐色。

这里人车罕至,甚至让人怀疑这条隧道是否有人使用。晴香本来一位因为之前来的时候是夜晚,但看来并非如此。

是这里没错吧。

晴香向八云默默点头。当时的恐惧感一点一点涌上心头。八云靠在驾驶座上,严肃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隧道深处。

隧道本身并不长,但因内部弯曲,有坡道起伏,让人看不见出口处,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限延伸。

那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穿越隧道的风像野兽一样,发出低声怒吼,同时也卷起满地落叶漫天飞舞。

有没有看见什么?

确实是有什么东西存在,但是从这里看不清楚。

也就是说,要进去一探究竟吗?

没错。

八云放下手刹车,车子像是被吸入隧道一样地发动了。

车子进入隧道后,视线突然转变为一片漆黑,空气沉重得让人耳鸣,和当时的情景一模一样。

一瞬间,风的咆哮声似乎又更大了。

当车子行进到隧道的一半时,引擎声明显地产生了变化,那是遇到陡峭的坡道,马力不足时引擎所发出的悲鸣。

糟了八云咬着下唇喃喃道。

睡眼惺忪的表情已从他的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野狼盯上猎物般的眼神。他的额上冒出了些许汗水。

我太大意了。

咦?

听好了,在我说可以了之前,不要把头抬起来,也绝对不要看窗外。

为什么?

别问了,快趴下!八云大喝一声。

恐怕八云是看见了什么,而且还是非常触目惊心的东西。晴香照着八云的命令双手抱头,向前弯着身躯。

同时,八云猛踩着油门,引擎发出一声巨响,然而车速似乎完全没有加快的迹象。

晴香虽然趴伏着身体、闭上眼,但她仍能感受到窗外某种东西的气息。

她听见明显与引擎声迥异的咆哮,以及混在其中啪哒、啪哒,有什么东西攀缠上车窗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晴香欲抬起头来一探究竟。

别看!趴下!八云旋即大叫。

晴香吓了一跳,她肩膀发颤,又回复原来的姿态。倏地,有个物体擦过她的颈项。那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

啪哒!有个东西触抚着她的脸颊。好冷,冷澈心扉。噢她仍听得见那咆哮声。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恐惧。恐惧。恐惧。恐惧。厌恶。厌恶。厌恶。厌恶之至。

你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八云的声音让晴香回过神来,刚才虚弱无力的车突然加速。晴香抬起头来,出口就在眼前了,不远的前方有一个急转弯等着他们,但车子以疾速奔驰的速度往出口前进,照这种速度,他们会转弯不及而冲撞上去。

抓紧了!

八云大吼一声。要抓哪里啊?在晴香开口询问前,八云已经踩上了紧急煞车,轮胎在停止运转后冒出一阵白烟,车身开始旋转。结果,晴香仍没有找到可以抓的地方,而因离心力被甩了出去,一头猛力撞在车窗上,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晴香眼前一片空白。

轮胎的烧焦味让晴香清醒过来,八云在驾驶座上头向后仰,闭目缓缓深呼吸。

车子在转了一圈半后,面对着隧道停了下来,距离护栏只有几公分而已。护栏的前方是一个项悬崖的地方,约有十公尺的高度。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际捡回了一条命。

紧急煞车前干嘛不先说一声!晴香抚着撞伤的额头抱怨道。

你不会先问一下吗?

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坦率地道歉?我的头都肿起来了。

你应该庆幸只是肿了一个包而已。

真的是不管说什么,他都会反唇相讥。

刚刚有什么吗?

嗯,有啊。

八云将车转了一百八十度,开到人行道旁下了车,庆幸紧跟在他身后。

八云走到车子的正面,指着挡风玻璃。!

晴香看得瞠目结舌,一股颤栗从指尖直冲脑门。

挡风玻璃上残留着某人的手印,而且不只一个、两个,玻璃上无一处幸免地布满了手印,晴香虽然有感觉到某种东西,但没想到数量如此惊人

一开始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爬到引擎盖上,接着不知道从哪里蜂拥而出的灵魂攀附在车上,他们想把我们拉回隧道里。

这个手印是

晴香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她想起以前曾在深夜电影里,看过的僵尸包围主角们所坐的汽车。

有为数不少的人在这条隧道里丧生。

为什么会这样

一开始可能只是单纯的交通意外,而在那里无法超生的灵魂诱发了第二次的意外,如此一来,无法超生的灵魂又增加了一个,死亡引起另一椿死亡,就这样无止境地循环反覆。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八云漫步到隧道入口。

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晴香站起身来紧追在他身后。

不能除灵吗?

没有用,即使这么做也无济于事。

你之前也说过同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晴香的询问,八云面露苦笑地双手抱胸。

我并不认同除灵的咒文或祓除之事,那些都是邪门歪道。吟唱咒文击败灵,或是祓除灵,驱赶他们,都是我难以置信的事实。

就像你看得见灵魂的眼睛,对我来说也是难以置信的事实。

你把灵魂跟妖怪之类的东西搞混了。

什么意思?

你认为灵魂本来是什么?

他又抛来一个古怪的疑问,但她也不是答不出来,这当然是

活人。

完全正确。他们并不是从别的蛋里孵出来的,也不是从宇宙来的,他们原本是有感情的人啊!那么,你认为灵魂又是什么?

这个嘛

我不知道

这只是我个人的论点,我认为灵魂应该是死者的意识、思念。人的记忆、感情,追根究底来说只是一种电子信号;也有人说,人类头脑的构造,酷似传播网路的资讯漩涡。如果这种想法成立的话,在失去容器的那一瞬间,人类的感情并非回归于无。电流即使失去了容器仍会继续流动,网路资讯即使失去了原来的容器,也会转移于其他的容器上,因此死者的思念、情感会再次徘徊也不无可能。这是我根据自我约束构成的理念,我无法用科学来说明。

也就是说,没有**,只有感情的存在吗?

可以这么说吧。我们回到刚才除灵的话题,如果灵魂是只有感情的存在,那么请灵媒师吟唱咒文、祓除灵魂,这会对人类的感情造成什么影响?我说了很多次,灵魂并不是妖怪。

她似乎了解问题的端倪了。或许正如八云所言,不论是生是死,灵魂都不是新品种的生物,死后也不会变成别种生物,这是无庸置疑的。

就算照你的说法,请能力强大的灵媒师消除灵魂,将他们送往黄泉世界,那也只是漠视人类的感情,强制性的一种做法吧,这种行为跟殴打不听从自己话的人并没有两样,说明白一点,就是野蛮。

晴香虽然觉得他的想法有些偏执,但她大致上可以理解八云所说的话。

不过八云将灵魂视为人类,让她感到有些意外,她一直一位他是个性情乖僻,连活人的心情都不愿试着去理解的人。八云的舅舅的一席话浮现在她脑海里:他的感情表现有点扭曲。晴香突然觉得很有趣而轻笑出声。

有什么好笑的?

八云像是无法理解一样地皱起了眉头。晴香连忙止住笑意,将话题岔开。

那么,美树当时

我只是研究灵魂本身受煎熬的原因,然后再将一切向死者的灵魂说明。简单来说,就是说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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